她虽说得不错,但这世间之人行事,哪有全凭道理的,理是理,法是法,她这话若被别人听去,传到了陛下或贵妃耳朵里,难免要惹上一番麻烦,因此我对这话并不赞同。
“那也不可,你要留心小人算计。”
她垂下眸,愁容渐渐爬到脸上,说出的话忧虑甚多。
“可是姐姐,如今大雍的形势我真的不放心。大雍立国三百年,从高祖帝开始便战乱不休,苛捐杂税,长达百年,直到先帝时期推行新政才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可如今又要打仗。”她看向我,稍倾了倾身,继续道,“战事一起,苦的不只是边疆的战士,还有各方的黎民百姓,我们身上的绸罗锦缎,金玉珠花,都是从黎民百姓身上剥夺来的,边疆战士驰骋沙场,后备的粮场衣物也是从他们身上剥夺来的,水能覆舟,亦能载舟,长久下去大雍危矣!”
她这么想倒也不是杞人忧天,不说别的,现如今朝廷势力分流,官员人心不齐,这对解决内忧外患确实是阻碍。
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月。
月与星交相辉映,才能有这人间星河,可若这月旁的星星零散稀落,光芒甚微,那么陛下这轮月又能有多少光亮照耀世间呢?
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诸多艰难,这些事实明晃晃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但文武百官不去想,皇亲贵族不去想,倒只有慕清辞一个小小的婕妤在想。
何其讽刺。
这或许,就是陛下爱慕清辞的缘由吧。
六皇子周岁时,因着太后施压,陛下不得以把孩子给了我,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乳母,张巧巧和一堆小侍女,还有足够塞满我库房的许多好物件。
我这是迎回了个金贵的小祖宗啊。
不久穆清辞又遇喜了,她坐胎不稳不便挪动,又思念六皇子,总想着看看孩子。慧巧便隔三差五地来我宫里要人,她一来,我也不好意思不给,可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任由乳母将孩子抱来抱去,我们都不放心。
于是只能辛苦我跟着走一趟,在玉芙宫与芷萝宫之间来回往返。
一两次还好,时间久了,我心里也有怨。
我这人平日里不爱多与人走动,也就喜欢下下棋写写字,偶尔弹个琵琶已经是兴致高了,除了虞妃和兰美人常来串门,让我习惯了与她们玩闹之外,旁人的宫里我很少去的。
当初慕清辞怀六皇子时,我就是巴结也没如此频繁地去过芷萝宫,如今不用巴结了,倒要日日前去了,这算怎么回事。
每当我有怨言时,就在慧巧来要人时试着推拖,我一推拖,慕清辞就去向陛下诉苦,陛下听了就会立刻来我宫里哄我,还会赏我东西。
谁能想到入宫六年后,彤史上记载我的次数竟然会是后宫最多的。
闲暇时我与周才人拿此事说笑,她听后只淡淡地问了我一句话。
“昭仪心里舒坦吗?”
我认真思量了很久,如实摇头,淡淡吐出一个字:“不。”
或许是白日里想得太明白了,我夜里见到陛下时也卸下了几分伪装的讨好。
我去为陛下解衣时,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双眼审视地看着我,问:“心情不好?”
“没有。”我微低下头,不想与他对视。
“欺君。”他低沉着声音吐出两个字。
“妾不敢。”我只得抬头重新仰起微笑,温温柔柔地问,“陛下今日怎么了?这般奇怪。”
他似乎在认真地观察我,片刻后松开我的手腕,状似无意地问我:“老六平日里闹腾吗?”
我垂下眸,轻声回他:“皇子活泼一点好。”
他挑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眼底浮起一丝烦躁。
我心下一慌,想开口补救,他却抢先一步说道:“孤乏了,睡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回身躺到榻上,什么话也不说,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我无措地站在原地,等了好半晌,陛下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是……直接睡下了?
这还是第一次,陛下来我殿里只是单纯的入寝。
这夜我躺在陛下身边,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原来我与陛下也可以平和地并肩躺下,如寻常夫妻一般同榻入睡。
之后乳母告诉我,陛下吩咐了,给六皇子专门准备了两个随行的小内侍,往后清凉殿的人再来要六皇子,只她与慧巧带着去就行,不必劳烦我了。
这样也好,省了我的事。
边关战事吃紧,国库日渐空虚,慕清辞知道后,就主张募捐,将自己宫里很多值钱的东西变卖成银两来供给国库,陛下深感欣慰,以其为表率,下令让各宫嫔妃与长安贵妇们都效仿此行。
这一下,慕清辞可谓是得罪了很多人。
这些后妃、贵族夫人们个个都是含金汤匙长大的,不识人间疾苦,她们平日里也就在意夫君的宠爱,以及自己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