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长安已经有些日子了,院里的菊花败了,枫树秃了,我也换上了儒袄,可太子府依旧没有传来一点让我进府的消息。
我只得每日跟着姑姑练习那些枯燥磨人的礼数,学着那该死的女红,我的纤纤玉手都要被扎成筛子了。
有日我兴致大发,让露珠帮我找了副棋,我独自坐在小窗台前与自己博弈,来来回回下了三盘。
一抬头,便看见姑姑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她大概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发现我的一点可取之处,激动之余,硬是拉着我同她对弈,三局三胜,当然是我胜。
自那之后她似乎发现了打通我任督二脉的诀窍,开始为我寻来一些高深的棋谱,任我研究。这还不算,她竟又去伯父的书房借了不少书,各种史册申论名人记事都有。我虽都不大能看懂,但也不好意思泼她冷水,只好硬着头皮读下去。
她又给我找来纸墨笔砚,坚持要我学写字,说是要让我做个文雅的才女。写字我是会一点的,只是女子的字要小巧婉约,如刻雕花,我并不喜,觉得学来无趣,便不学了。
姑姑听后,沉默片刻,说道:“既如此,我便教你另一种字,只是姑娘要记得,这世道对妇人有诸多苛刻,您还是姑娘,可以舞刀弄剑,可以学些不一样的,但嫁为人妇后,便要谨言慎行,切莫因这些,被人拿了把柄。”
我惊讶道:“姑姑让我学?”
“姑娘还未嫁人,为何不能学?”姑姑反问我。
“那我还想学琵琶。”我有些得寸进尺地说。
“琵琶属乐,便是女儿家学得,姑娘既喜欢,为何从前不学?”
“我家里人要我学琴,说琴是君子之乐,是为风雅,而琵琶多为伎乐,较为艳俗,可我认为琴音过于绵软,我不喜欢,因此未学。”
沉心姑姑笑了一下:“说句冒昧的话,令尊浅薄了。”
我眼睛一亮:“我也这么觉得!”
“姑娘只需记得,世间万物原没有贵贱之分,只因有了人,人有了成见,才使得它们有了贵贱之分,琵琶在王公贵族手中,便是雅乐,在伎奴手中便是伎乐,重点不在于是何乐器,而在于用它的人是谁。”
有道理!怪我嘴笨,不会反驳父亲,若是沉心姑姑在,我定能早些年学上琵琶。
转眼到了我的生辰,伯母尽心尽力地为我准备生辰宴,前一天晚上她来我房间,东拉西扯了半晌,将一封家书递给我。
上面意思很清楚,要把我过继给伯父伯母,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我父亲的官职不高,我若以原来的出身入的是王府,兴许还是个妾妃,可若是入太子府,那最多做个昭训,连承徽都够不上,堂姐若还在,便是良娣,想要拉进这个距离,过继,是最明智的选择。
伯母看来是要在我生辰宴上宣布此事了,我微微一笑,欣然接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决定走这条路,那么从我踏入长安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法回头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生辰宴当天长安城三四品的官员正妻几乎都到了,有些还带着自己的女儿,我穿着伯母亲自为我挑的衣裳,乖巧地跟在她后面认人,那些贵妇小姐们见了我直夸我容貌娇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宴会开始,伯母先是表达了对堂姐的思念,再将我夸了好一会儿,最后顺理成章地说出了过继的事情。
及笄之礼时,伯母请了一位很德高望重的宗妇,开国伯府的夫人,为我加笄。之后授以妇德、教茶等。
整个过程如我学习礼仪和女红一般无趣又磨人。唯一让我有点心理慰藉的是我从各位长安贵妇那里收来的生辰礼物。
我自己自然是不够格收多贵重的礼,但我身后是吏部尚书、大理寺少卿和太子,这些达官贵妇们很愿借此机会结个善缘,出手自然阔绰。
以至于我这不中用的头脑在那长长的礼单中竟然灵光一下,窥见一点天机。
这该不会是伯母在另辟蹊径为我准备嫁妆吧?
想通这一点后,我看向伯母的眼神瞬间充满敬佩。
礼毕,伯母得了信说太子府派人来了,于是立刻拉着我去前院。
“诶呦,良媛至府,请入上座。”伯母热情地招待贵客。
来人是太子府良媛,若论品阶太子良媛肯定是比三品大臣有诰命的正妻要低,但论身份地位,那自然是太子府的人地位更高些,今日又是代表太子妃来的,伯母自然要奉为上宾。
谁知人家并不打算入座,只在门口站着道:“妾是奉太子妃旨意,赠予潘家姑娘及笄之礼,事情办完即可回府,不便久留。”
丫头将礼盒递上来,我低头接过:“谢太子妃,谢良媛。”
“抬起头来。”她命令我。
我慢慢将头抬起来,终于看到这位太子良媛的样子。
太子如今二十有五,这良媛看上去也是二十多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