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云鬓堆鸦衬出霜雪肌肤,眉眼波转别有千般风情。
萧含玉的美貌,沈敬之早在入京时便有所耳闻,后更有众多小郎君私下谈论,对其爱慕之心溢于言表。
沈敬之负在腰后的手收紧,眸光略过暖意,“萧娘子。”
此处讲经完毕,人也已经散去,供案上摆置的果子招来野猫垂涎,狸花踩着警觉的步伐迈过手抄经书,嗅了嗅味道,又眯起眼睛逡巡斜对面两人。
萧含玉没有动,站在原地手搭着门框,似在打量他。
时间停止在这瞬间,偶尔的微风拂过面庞,将泠泠珠花吹成星辰般耀目。
沈敬之身量颀长,相貌斯文,出身寒微却没有低人一等的落魄。相反,他站在那儿,自有种坚韧不拔的气度。
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萧含玉暗暗说服自己,走到沈敬之面前。
“沈郎君。”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到魏含璋的影子,连日来的紧张令她时刻焦虑惶恐,对于渺茫前途的不确定,对于面前人大胆的托付,一切都显得分外荒谬出格,神思恍惚到出现错觉。
萧含玉眨了眨眼,看清沈敬之谦和的笑。
“我信沈郎君坦荡,也信郎君此时情意真切。但两草如一心,人心不如草,何况我为女子,诸多时候易被辜负,我不得不为自己多考虑些。”
沈敬之安静听着,他想象过今日来的情形,郎有情妾有意,无非小儿女间风花雪月的把戏,但他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女孩冷静条理地说出要求,既温柔又坚定。
萧含玉是养在信阳侯府的外甥女,其姨母顾氏对她宠爱疼惜,若要议亲,定然不需萧含玉亲自找人。沈敬之原以为接触她会费好些周折,不成想三五次偶遇,竟将人勾搭上了。
与其说此时心中轻蔑她,倒不如说轻蔑的同时多了几分好奇,好奇众人眼中品行样貌俱佳的女子为何如此不堪。
他微微笑着,听她淡声说道:“那封信不足以证明郎君的诚意,我既想托付,便要确认郎君是否将我当做未来妻子,愿意尊重我爱护我。”
沈敬之眼眸轻覆,随即从腰间解下一枚黄玉印鉴,“此印鉴乃祖宗传承,我愿交给萧娘子以证心诚如月明。”
萧含玉接过印鉴,玉质油润通透,四周雕刻的云纹因时日久远而变得清浅细腻,底部是篆刻的“沈”字,雪青色络子也有磨损,看的出不是敷衍新雕的玩意儿。
萧含玉收好,复又抬眸说道:“沈郎君把帕子还我吧。”
沈敬之眉心微蹙,不解:“娘子这是为何?”
他自认不曾冒失,也毫无疏漏,万事也都随计划一步步进行,但她忽然要帕子,难道....
沈敬之面不改色,心中却一阵波澜。
萧含玉腮颊浮起酡红,她解下荷包,从里面找出一方雪色绸帕,边角绣着墨菊。
“这块才是我绣的。”
沈敬之恍然大悟,原是提防他不轨,心思着实细致。
“娘子为何选我?”
临分别,沈敬之问道,“或者说,我出身贫寒,即便登科也不会比高门望族的郎君出路更好。于娘子而言,实非最佳良配,娘子看中我什么?”
萧含玉望着他,从白皙的额角到漆黑的眼眸,从高挺的鼻梁到薄厚适宜的唇,再到整个人给与她的安然从容。她甚至能想象到和这个人成婚后会怎样,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和睦一生。
她没有回答,反问过去:“沈郎君呢?又是否会觉得我轻佻不自重?”
萧含玉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停了会儿,随后又转过身静静望向他:“沈郎君,我若嫁你,必用真心。在那之前,你我都有保留各自秘密的权利。”
她看中沈敬之,不代表她相信沈敬之。人要有所隐瞒,岂是一朝一夕能窥视清楚的。重要的是成婚以后能够坦诚相待,彼此扶持,互不辜负。
殿中野猫叼着果子大摇大摆跃上门槛,沈敬之握着带有清菊香气的帕子,眸中笑意渐渐散去,唇角微抿,神情若有所思。
王琬焱果真求的专注,往那功德箱塞了数次香油钱,又将亲手抄的佛经在佛龛前一一烧尽,虔诚跪拜,看的萧含玉很是纳闷。
“姐姐在求姻缘?”萧含玉见她起身时双膝打颤,便去搀扶。
王琬焱脸红扑扑的,觑她一眼却没否认。
她这般反常是在会试前后各地举子进京时,彼时王家门庭若市,呈送文章者络绎不绝,当中最受王老太傅赞赏的便是沈敬之。萧含玉心里一咯噔,王琬焱不会也看中沈敬之了吧。
王成璧不知从哪抱回一捧桃花,淡粉色花苞映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庞,他把花递给萧含玉,笑的牙齿洁白:“玉姐姐,我去后山摘的花,送给你。”
王琬焱戳他脑门:“玉姐姐才是你亲姐姐。”
晌午后的天开始转热,风变得和煦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