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母不必劝了,我意已决,您原话相告便是。”
女子将污了的绢巾递给女童,并嘱咐:“给我准备套素服,后晌同我出门。”
“女君这是准备……”老媪欲言又止地看着女子。
女子低垂眉眼,微微侧头,如鸿鹄般修长洁白的脖颈展现出一道极为优美婀娜的曲线,她摸着手边粗制的陶罐,笑着似乎是回答傅母的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虽然尸骨无存,但还是讲究一下入土为安吧,全当留个念想……”
“……虽然我想你应该并不在意……“
”为道而死,终也算得上是偿所愿了……”女子抱着罐子笑的温柔极了。
※
晌午刚过,天上便又开始稀稀疏疏地飘雪了,晌午过后,稀稀落落的雪便越来越大,结成像鹅毛一样的雪片,洋洋洒洒地飘落在这寂寥的天地间。
女子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穿着漂的煞白的素衣的她似乎要与这世间罕见的大雪融为一体,无踪无际。
老媪找到自家女君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向老媪,老媪连赶几步走到女子跟前,“女君,主君请女君今夜便回祠堂过契,到时佘家的阖府族老均会到场见证。”
“呵,还真是,世家大族啊……”女子轻笑着,拾步走向山下,“走吧傅母,咳咳咳咳,我们也该动身了,误了时辰,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老媪踌躇地看着女子,犹豫地说:“女君,我们不换身衣裳吗?您,这身可是素衣啊!”
女子听闻嗤笑出声,“素衣才合适啊,不是么傅母?”
女子和老媪沿路下山,周围太过寂静,显得她们踩雪的咯吱声尤为清晰。
“傅母,菽的身契和籍书我放在床头的柜子里了,我给她提了良籍,咳咳,里面还有那间庄子的房契和周边几亩中田的地契,……咳咳咳咳……房契和地契我都已经走了官府改了文书,现在户主是你和菽了,里面还有些散碎银子……”
“女君……”老媪欲言又止,怎么有种在安排后事的感觉?
“傅母觉得我像是在安排后事?不吉利?”女子温柔地笑了笑,“无妨,咳咳,不安顿好你们,我才是真的不放心,所以为了让我安心,我的好傅母,刚刚说的这些话可都是要好好地记下来啊。”
“还有,稍后我带着菽先回主宅,傅母您帮我去府衙做件事……”
听着女子细细的安排,跟在身后的老媪满眼含着泪,点头应下。
※
日落黄昏,逢魔一刻。
真是难得的好时辰啊。
女子一人站在佘家祠堂内,笑容清浅地望着高堂上层层叠叠供奉着的佘家各代先祖的木质牌位。
佘氏,历经三朝,绵延百年,勋爵门阀,累世公卿,故单论祠堂,便是独独择了风水错落最好的一处院子,竹影绰绰,静谧悠远,非族中有大事,鲜少允人踏入。
女子的目光一一扫过高堂上的诸多牌位,除佘家先祖的牌位外,并排摆放着的则是其妻的牌位,而这些牌位上的名字竟均是佘殷氏。
女眷闺名均不可考,生平纪事也只是某年诞下佘氏第某子并卒于某年。
短短几字写尽云中殷氏女的一生。
荒唐可笑又可悲。
日落的余辉将女子清瘦的身影拉长,隐隐的竟有些扭曲变形。
“主君来了?”女子听到后面传来的动静,出声问道。
一名身着华服的壮硕男子踏入祠堂。
男子身量极高,又极为健硕,走近女子身侧,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竟衬的高挑清瘦的女子十分娇小可爱。
女子踩着泛着金光的余辉,一步一步慢慢挪到香烛案台前,就着烛火点燃了手中线香,三指捏着点燃的香,随意的向后甩了甩,待看到缕缕青烟缓缓冒出,女子便将线香一根一根插在香炉上。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男子出声打破沉默,随即,眉头紧皱,“你这穿的……是什么?素衣?!真是不成体统!”
“百年世交,“
”秦晋之好,“
”根深叶茂,“
”族荫永齐。”
“这子繁弟茂百年簪缨的佘氏,不知用了多少云中殷氏女娘的血泪才浇筑出来……”
“殷氏,你放肆!你怕是病糊涂了,言行越发癫狂无忌了!你……”
男子话还没说完,仿佛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般,摔倒在案几上,并将案几上的数台油灯扫落在地,火星点洒在地上的灯油上,火苗顺势而上,整座高台一下子便燃了起来。
女子弯腰,费力的将插在烛台上的石蜡连根拔起,举着燃烧的蜡烛,将祠堂内层层叠叠的幔帐一一点燃。
“病糊涂?呵……”
“先是毁了我那温柔良善的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