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楼是干什么的?什么美术馆、博物馆、大商场,大酒店……猜什么的都有。”
“你猜猜最后开了什么?”司机得意洋洋看向后视镜。
男人的眼也第一次看来,乍看,那双眼仿佛风雨无波的平静海面。
随着对视的时间一帧一帧推移,司机的眼仿佛生出一对脚,被海底深渊探出来的一双手左右扯住,用难以挣脱的力道抓着一点一点下坠……
眼看窒息要湮没头顶,镜中人忽然朝他扬了扬下巴。
桎梏的力道瞬间松脱,司机一猛子浮出海面,摆脱了四面八方令人窒息的冰冷海水,下一秒,却看见一辆柠檬黄的保时捷918横蹿到他车前。
刹车瞬间被死踩到底,后视镜下悬挂的出入平安福袋激荡成游乐园里的海盗船,撕破嗓子的“艹————————”和轮胎狠狠擦地声响彻整个车厢。
司机义愤填膺问候了保时捷918车主全家,终于反应过来车内还有乘客,下意识回头。
却再次目瞪口呆。
后座的男人竟然……纹丝未动!
不是他夸张,是真的一丁点没动过!屁股在右后座中间的方框里,头的位置也没变过。
男人上车落座时,司机在镜中瞥见那挺拔到鹤立鸡群的坐姿,咂么嘴只觉滋味怪异。时不时瞥上几眼,最后默默从座位正中心拉了条向上的直线,末端正好穿过男人脑袋尖的位置。
奇怪的感觉才找到了出路。
可现在,那线的终点依旧在男人脑袋正中间的位置。
还有……男乘客的西服套装没多一丝褶皱,表情也是当初那副比板砖拍过还平静的模样……
这男乘客仿佛……和他不在一个时空……
若不是车厢外后排车愤怒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司机差点以为刚才惊心动魄的刹车,只是自己的错觉。
司机僵着脖子转回头,默默重新发动了车。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和之前只是让人坐立不安的安静不同,司机日日驾驶的蓝白捷达,这一刻化身为巨型的铁皮水壶,他被闷在里面咕嘟咕嘟熬煮,却怎么也倒不出来……
令人闷热的死寂持续发酵中,一道凉凉的嗓音划破拥堵的热气掷来:“最后开了什么?”
贴着靠背的尾椎骨一激灵,烂熟于心的故事自动从干涩到起皮的两片唇中流出:“开了个什么,我一会儿再说。关于这地方,还有一事不得不提。”
以往跌宕起伏的语调被流水线的机械取代:“这地方建好挂牌开业前,有天晚上,我正在城东的火车站前排队等活,一排消防车鸣着笛浩浩荡荡从我眼前开过。那么大的架势,我赶紧在司机群里问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你猜怎么着?”下一秒,司机便自动说出答案,“不止是我,城北、城南、城西的出租车司机全看见消防车出动了。也就是说,全城的消防站都出动了,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那新建的楼。”
“奇怪的是,第二天大家发现那楼根本没有起火。”
“你说,这楼背后的主人得是什么背景?”司机飞快念完剧本的最后一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亲眼见识一下?”
“可以。”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际,蓝白捷达猛地刹停在一栋白墙连绵的建筑前。
车顶【空车TAXI】灯下一秒亮起。
人终于离开了。
深蓝座位上静静躺着几张粉色的钞票,随着一脚油门,飘飘摇摇四散飞起。
司机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无论是不知飞到何处的百元大钞,还是倒车镜里已经化成米粒大小——从前每每前来都要远远望上半个钟头——玻璃转门里的窈窕身影。
***
时针拖曳着巨幅幕布徐徐遮蔽天空,夜渐深浓,夤夜已至。
Snow White(白雪公主) Club却车马盈门,熙来攘往。
金碧荧煌的Snow White Club招牌下,光可鉴人的玻璃转门里,遥遥可见走出个乌发松盘的窈窕倩影,踩着月白的绸带细高跟,将四个走来的年轻男客人迎进门里。
特制的三翼玻璃转门,一个扇形隔间原本再多站上两三个同样一米八几的男客人,也不该显得逼仄。
可此时,一身行头抵得上台高级轿车的年轻男人正大喇喇弯着腰,凑到前面山茶白削肩旗袍的立领边,旁若无人地讲“悄悄话”。
嗓音像把大提琴的低音梁含入其中,低沉撩人,在性感和性骚扰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声音大小却没有刻意压低。
一字不落全进了落后三步的叶星晖耳中,他转头看向落后一格的两人,无奈之意明晃晃摆在脸上。
终于转出了门。
叶星晖长松了口气。
站在原地等落后一格的另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