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澄园雅竹斋。
书房里灯火明亮,桓峥立于桌前,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狼毫,在生宣上笔走龙蛇。阿靳在一旁伺候笔墨,看着桓峥的字,心下暗想:“爷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桌边小榻上烹着清泉水,咕咚着水汽,氤氲着深秋的凉凉月色。
“主公,我们回来了”疾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吧。”桓峥说道,阿靳去开门之后转身出去了,并把门合上。
“主公,属下有事禀报”劲草从疾风身后站出来,对着桓峥做了个揖“庄四问的死颇有蹊跷。”桓峥抬眸看着劲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庄四问虽然确有私贩官盐一事,但是他的背后是有人给他撑腰的。”劲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桓峥接过,发现信上并没有署名,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今上已知,派人来查”看样子庄四问也只是个棋子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有浮出水面。
“伤好些了吗?”劲草为了得到这封信,当时在庄四问的书房与人起了打斗,那人气息沉稳,身材精瘦,武功高强,水平和劲草在伯仲之间,但是她一时不察还是被对方的剑气伤到,划伤了左臂。
“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主公关心。”
桓峥从书柜上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安南去岁进贡的金疮药,治疗外伤颇有奇效。”
劲草恭敬地接过药膏,“卑职恭敬不如从命。”
疾风看着劲草得了主公的赏赐,整个人脸都充满了光彩,看着桓峥的眼神变得更加亮晶晶,像一条摇尾巴的耶耶,连声道:“多谢主公赏赐,主公真是我见过最体贴下属的主公了。”
“你有很多主公?”桓峥反问他一句。
“啊?没有没有,卑职就您一个主公。”疾风挠着小脑袋瓜,羞红了脸。
劲草在一边笑得更欢了。
“继续盯紧张居维,有任何异动秉承我。”
“是。”俩人异口同声。
张府
知著草堂静得针落可闻,一灯如豆,张居维的脸一半隐在暗影里,一半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王潜坐在张居维的下首,捏着手里的茶碗,“大人,庄四问的死是不是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都怪属下督导不利,竟然让他们的人钻了空子,抢走了那封信。”
“庄四问死或者不死,他们都会产生怀疑的,既然如此,我们先下手为强。”张居维幽幽开口。
“那会连累到大人您吗?”
“他们没有证据,怀疑不能定罪,我这一生受到的怀疑诽谤不计其数,早已习惯。”
王潜在心中暗叹,不愧是二十三岁就得进士的张大人,胆识魄力过人,不会被一些小事扰乱心绪。
“大人,鞑靼扰边,桓峥主战,您看该怎么办?”
“他想打仗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打成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成亮到哪儿了?”
“已经过山海关了,明天应是能进京了。”
“戚元靖他们呢?”
“近几个月的倭寇对沿海造成了很大杀伤力,他们费了一番大力想把倭寇都打回东瀛老家,目前成效还不算显著。”
“看样子是端王那里出手了。”
张居维站起身,走到窗边赏起了秋月,“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他忽然朝着王潜发问。
“谁?”王潜自认为他将张居维不在京的时间里把内阁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上秉了,怎么还会有漏。
“赵青彦。”
“他?他不是死了吗?”
“呵,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张居维抚了抚胡须,轻蔑地看了王潜一眼。
养心殿
“赵女官,你平时喜欢读什么书?”朱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与自己对弈的赵玉碾,不由得痴了,常言说,灯下看美人,确实越看越美。
“下官受父亲的影响比较多,幼时跟着父亲选调地方上,得空会跟父亲或者友人去游山玩水,尤爱方志。”
“哦,那这样说赵女官肯定见多识广了,有没有什么奇闻轶事跟朕聊聊啊?”
“在滇南盛产菌子,但不是所有的菌子都可以吃,有些菌子长得极艳丽,很多人不慎食了就会口吐白沫,甚至死了,可菌子味道实在鲜美,很多人有时候会不顾生死想上去尝上一尝。”
“啊,还有这样的奇事,朕确实第一次听说,以后有机会一起去采菌子。”
“皇上体恤民情愿意亲自去田间地头走一遭,实乃百姓一大幸事。”赵玉碾看着皇帝说得起兴,本想阻止他,但想着他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格,不如就顺着他的意,也许腻了就不会执着了。
“赵女官真是朕的知音,有了你,朕的烦恼都少了很多。”
“皇上过奖了。”
权泰听着他们的你来我往,感叹道,还好皇上没说出什么过于出格的话,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