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搀扶住。
相视无言,即辰子雍见那泪本蓄在郦妘眼中要落不落,偏又因惊疑,悄然流下一滴泪珠。
她见师长到来而惊讶欣喜,又想明白了什么而张皇失措。她那样警慧,此时岂不会知他身份是非。
“尊驾,究竟何人?”
何人能得一国贤哲礼敬?
何人能堂而皇之进了这上卿府而不令下人通禀?
又有何人能锦衣玉带,腰间挂着越国宗室玉令?
即辰子雍本就是刻意表明身份,即使郦妘没有看到那玉令背面的刻字,心下也已明了。她在发问,尽力平稳自然地站直身体,不露一丝卑怯,神情淡去,因为恭敬而显疏离。
“夫人既已了然,何必点明。”
王上慢慢松开搀扶着郦卿夫人的手,他看着她,胸膛中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是因她的疏远而患得患失的异样情感。这很奇怪,早在他踏入这间小佛堂时就已经变得奇怪。
那时他望着她散落的青丝、不施粉黛的脸,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执手提梳,照镜画眉,可谓闺中之乐。
曾经,她与寻常人无异,是君王的民。后来有了品阶诰命,她就是官臣妇。君,怎会想为臣子之妻梳发。
“妾失礼……”
即辰子雍全凭本能回应着郦妘的话,实际思绪已然混乱不清。他本就隐约有着离经叛道的心,但仍觉得这不该。若他色令智昏,怎对得起父兄,更何况郦卿是为越国身陷险境。
缘起缘灭,勿生妄念。
郦妘为这一面准备了许多天,她势必要在即辰子雍面前表现出她和郦鹤白是“一家”,那前世他未曾看到的、未曾在乎的,郦鹤白夫人的情意。
可说着说着,她就发觉君王的心思好像并不在此处。他出神迟慢,注视着她的目光有些莫测,郦妘错愕地为那不太确定的猜测做了个举动。
她不过就是用从前看郦鹤白的眼神看了眼他。
这下,她确定了。郦妘继续用这神情胡乱说着什么,假意提起她的夫婿,心底其实比即辰子雍还要感到荒唐。
那种陌生又顺其自然产生的情丝,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浅薄喜欢,放在他二人身上,颠覆着郦妘的认知。她曾想过君臣只是君臣,却不敢想也不可能想,即辰子雍能对她有意。
然而郦妘又想,这不算什么。就算是以后他欢喜她,也不会愿意为她多付出一分。凡能动荡江山社稷之事,皆不被他所考虑。
这说来很是讽刺,前世君臣有私,虽宸恩深重,实则也刻薄寡恩。即辰子雍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亦不舍朝堂剑,因此他和郦鹤白只能是“私”。这也是为什么,她必须得死。
真是卑劣。
郦妘重新理了衣着,淡扫蛾眉,着一身浅色衣裙,瞧着很是端庄。她代上卿府不在的臣子,送着前来镇慰臣妻的君。
三月倒春寒,君王吸了口冷气倒是清醒了些。
他记忆中最刺骨的天,是那年太子兄长自戕于异乡。兄长那样刚直的人,走到这结局也是必然,但还是太冷太寒了。而后父王病倒,他尚年少撑起国家,就告诫自己权势才是至高,没有什么能越过。
有了权势,才能拥有想要的,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
即辰子雍上了车驾后撩开帷裳,见郦妘手抱着小炭炉仍温顺地候着,她应是不畏寒的,是他让她捧着取暖。这样的心软,大概只是他百无聊赖时的昏头罢了。
相思是一把钝刀,痴爱不过是早与迟的问题。
即辰子雍放下帷裳,使郦妘的身影一点点被遮挡,直至视线里彻底只有车驾的四壁。他冷下脸,又做回君王。
都是冤家,都是孽缘。
满室疏狂姿纵的狂草,是郦妘渐渐而成的新的字形,起笔、行笔、收笔,尽是恣肆。她现在很是彷徨,也愈加亢奋。
细小的偏差,可能撼动原本的将来?她的记忆已不能再支撑她几年,郦妘反倒觉得卸下了什么负担,笔下更是随性。
可惜这字焚尽时要麻烦了些,就如同她的秘密,不能让旁人发觉。
○
近来不知为何,总是想到从前。兴许是因为临近前世死限之时,她竟也忧心起了今生的寿命。
妘夫人轻轻摇头散去那烦人思绪,她放下
漆朱毛笔,手不禁抚向腹部。
十年,她冷眼旁观这十年,如同一个外人。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
君王沦陷的令她意外,兴许有着她蓄意引诱的原因,可他见过的女子亦繁多,怎会看不出那算计。
只怕是故作不知……
即辰子雍偶尔望向她时带着探究,比之隐晦些的,是郦鹤白看到了匣中书信和那至宝至珍的夜明珠后,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神渗着千年寒冰。他将信一封封丢入炭炉燃尽,说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