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惊兴扰,我同章邯都没有再停留的打算,他趁天还未落雪时差遣来一队人马,护送我回宫。
果真被他说准了,未行得多远,天上就开始洋洋洒洒飘下絮雪。
一行十人的队伍,只我一个有辇子乘,其余八个抬夫,冻得打颤;
还有一个着单衣露膀子的夲货,硬朗朗地走在雪里,线条紧实的胳膊皮肉,越发冷白起来。
我粗粗往凳垫下的空格中一模,寻出一把常备的伞,隔纱瞧见目不斜视的那人,轻声唤他:
“少荣,近些。”
他脚下忽然打了好一下磕绊,方抬头来:
“殿下叫的是末将……表字?”
“怎么?就许你早早盘查透了本宫的身世,本宫倒连你一个字都使唤不得了?”我嗔他大惊小怪。
他转眼笑开了:“若殿下都使唤不得这名字,不如趁早舍了它。”
“你能言会道,跑这儿跟我贫嘴来了,表字如名讳,岂可说舍就舍?”我轻哼一声,
“人精,还不快走近些?”
“此言非虚,字字为真。”他笑意愈发遮掩不住起来,乖乖靠近辇旁。
我撩起纱幔伸出手去,在他头顶撑开伞,他来接,偏被我一下子打了回去,只抢先道:“我沾你不少好处,若是风里雪里也不许我为你撑把伞,是有意折煞我?
“再不然,我只下车来同你一起吃冷风便罢了。”
才绝了他后话。
“殿下以往爱拿身份压人,现在倒是学会捧杀末将。”他低声侃我。
“嗯?”
闲倚扶栏,我撇下一个淡淡威胁的鼻音。
“多谢殿下抬爱。”
“将军不必客气。”
他虽不多说什么,可身在在伞下,好似将他笼在什么天罡阵里头似的,浑身难受地不住抬眼来瞧我。
鹅绒般的雪掉下来,落在伞上袖上镯子上顷刻消弭;偏落在肤上腕上皮肉上,却化得还要慢些。
被他看了,竟让他眉目不忍起来,可我不过手冷些罢了。
我知道他怎么也不会肯叫我撑一路,不成想连一刻也熬不住,侧手来抢过伞柄去,不等我发话,近畔的左手探来,牵握住我悬空的右手:
“末将执伞,殿下执手,也算殿下为末将遮雪了。”
我怔然,而他手心温烫,此刻真切,叫人不想抽身。
于是用力回握他攥紧的手。
*
我终究没能回到后宫,半道上雪下得越发密密匝匝,遮得人眼看不清路。
章邯安排人在途中歇了,改道去了就近的军机楼。
此时我坐在炭盆边左看看右瞧瞧,好奇不已。
单独的屋子再无旁人来扰,可想章邯担心我不自在,早安排好一应事项。
“雁子按照殿下的主意杀了,只有一点,不知末将如何下聘?”
天色本就昏了,房间里光线暗暗淡淡的,更成个隐暗的小地方,只拿辛热的火盆通红地烧一烧。
我在后头缩着,章邯蹲在炭火前烘手,得空与我聊起与庭阳的是非来。
不说便罢,提起我便来气。
坐的地方离他身子近,我足尖踢踢他曲蹲的小腿:
“好个聪明人,又犯痴了不成?我那是吓唬她,你也听不出来,果真把好好的鸟儿都叫人活剐了?”
他瞧也不瞧,捉住我的脚腕,塞回曳地长袍里遮盖好:
“果真剐了。”
“剐了便剐了,也不知留几只做做样子,这会儿要再找一只完好的,却也不能了。”
我简直想一巴掌糊在他脑门上。
“也罢,”他反身,烘得暖热的掌心覆捂在我双耳,
“左右不是殿下稀罕,死一万只也不可惜。”
他在怪我不解人意,又不肯直说。
我细想了想,宽慰他道:“不过也不必过于介怀,你我本就是露水的缘分,成婚乃是权宜之计,这些旁人不知的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殿下......”
他脸色霎时更差了,抿唇沉默半晌,还是轻声启齿,神色竟有些小心翼翼,
“臣知道婚事并非殿下本意,是臣强求而来,臣有过,殿下有气更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得已叫殿下......委曲求全与臣。”
这话说的,听着怪见外的,我笑起来拍拍他的肩:“不委屈不委屈,此事我早有分寸~”
我凑近,神秘兮兮地将计划分享给他:
“你瞧,我嫁给你必是要前去将军府,到时也不劳你费心,只需按部就班迎我出宫,你我便分头而往各干营生。嫁妆细软且你全部取走,一应罪名推置给我就是,他日江湖再会,我定记你一段恩德。”
不料我说着,他的神色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