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她过得并不尽如人意;又总以为她被压迫得不敢抬头,实际上有得是办法作弄不讨她喜欢的影密卫。
他念她处事怡然得体,从容疏离,从不与人争脸红,后来才知她只与亲近之人笑闹。说白了在她眼里,他堂堂一个大将军,还不如锦鹊一个小婢女。
可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惦记她,挂念她身娇体弱,欣赏她经纶筹谋,打心眼儿里喜欢她永远云淡风轻的襟怀,她的果敢无畏,从不惧伤害与冷眼。瘦弱的肩,却担满风雨,护尽身后之人。
他想,再好的公主贵女、官家闺秀,都比不过如此了罢。
至于夜里得空时,总忍不住往回鹿台去,就在外面,从窗缝里看看她,看看她有时对琴静坐,有时秉烛夜读,有时早早便歇下,不管她在做什么,只要这样看看她,便从无限的生杀中寻求到一方安定。
近日她总爱去羲和宫,寻着她的踪迹跟去,见她只在东亭枯凋的桃树下孑孓独立,他望见重霄风露浸湿她发尾,冷雾萦衣,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她待到夜半时分,尽管更多时候公务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去。
深深凝望那一眼,天地间唯独一个她。转身离开,万般不舍。
这样的念想在救她于深湖时达到顶峰,至今不曾回落。感受她在怀里抖得不成样子,像一碰便碎的瓷娃娃,心就像被无形的手揪成一团。
为她穿鞋,送她回家,抱她护她,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给她。可惜她一双未经人事的霁色眸光竟看不破这情衷,还与他生嫌隙,同他筑隔阂,又叫他如何不气。
心中不痛快,自然想惩罚她。
可到底,看见她被盖聂抓在手里时,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摇晃了。即便他清楚以盖聂的为人,断不会做出伤害无辜之事,但横在她苍白脖颈的剑终究还是太过扎眼,他宁愿放下武器,换她平安无虞。
他知道的是,这个生得芙蓉粉面又天然无害的小姑娘,兴许从他初读兵书起便孤身长立桃花下,天天月月,日日年年,一站站到了他加官进爵。
一站站得他移不开眼。
人见她笑说风月,不知风月亦如刀,刀刀剐开她心上旧伤,逼得她负隅相抗。
风清月浊,不予盛开,也不被摧折。
他不知道的是此后数年,家国动荡,英雄命星终将陨落为流火,虽他九死未悔,却情深更甚乱世离人,始终放不下的,唯独还是她。
直至九州烽火邀他一场无归的相赴。
只待人世成泥,云霞避处,此生尽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