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节骨分明的食指穿过我的踝骨,牢牢环握着两个脚腕的手显得修长有力,手心里的温度暖得恰到好处。
顺应他的动作向下瞧,原来是脚踏上被不知哪个莽撞的下人摆了盆碳火,我一时不察。若是他不在,我怕是已经一脚踩进烧得正旺的炭盆中。
他在榻边屈腿蹲下,姿势自成一派轩昂。置下紫檀珠雕的托盘后以膝抵开了紧挨的炭盆,随后抬眼看我,而恰好我也在看他,于是便如此了,没什么预兆,直直对视了起来。
绵密微辛的烟气薰薰漾漾弥散在两道不加修饰的眼神中,他幽深眸色里仿佛暗藏了星辉,比这碳火更燈明。更像一潭澈水,满眼容纳了我脸上强作轻松的病色。
火盆中的光转换了角度,为他镀上一层昧开的橙红。若不是总在漆黑的暗夜里进出,这样风度气概的容貌应是早早赚到了大片女眷的倾慕。
见他如此,才徐徐放下心来。从他手中挣开一只脚,脚尖指向放在不远处的鞋履,嗓音里尽是倦懒:“我要穿鞋。”
全身只着了这件宽松的衣裳,也能将我罩住。腰侧细绳在腰围绕了一圈才被系成小花结。现在身子松懈下来,领口压不住歪滑,露出一半清稚的锁骨,下摆也随好动的脚丫垂落在地,尤其显得小腿白璧无瑕。
虽纤弱,却匀称。
他听后愣了半会儿,躲开我的视线轻说了声是,然后低头抬手取了我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却始终没等他放下的动作,见他拎着我的鞋又停了许久,最后以膝支地,将我双脚轻放于膝上。
我有些不明所以,顺从地由他捧了左脚轻柔地放进鞋里。他指腹薄茧摩挲过脚心和周遭皮肤传来零星的痒,使我不禁也是一愣。
本是叫他帮忙将鞋递来,没料到他能如此殷勤,照顾人倒是悉心,还算不错。
左脚穿好,我自是满意,自觉抬起右脚,却眼尖发现他耳垂上可疑的粉红色,不解问道:“你可是身体不适?”
他垂头闷声:“不是。”
“那是觉得屋里太热?”
他头埋得更低:“并……并非。”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他额前两缕短发乖乖垂着。若有所思地凑近他,伸手挑起一缕,是出乎意料的干燥柔软,我喃喃惊叹,语息携着似有若无的鼻音,听上去颇为软糯缠绵:“是不是为了救我,你也生病了?”
他从我手中夺回发丝的动作里竟被我看出一丝慌张:“末……末将已用内力催干水气,殿……殿下不必挂怀。”
耳朵好像更红了。
我不解地眨眨眼,既不是身体不适,也不是环境炎热难当,那就是现在正在做的事令他感觉不痛快咯?
“若是不想帮我穿,不必勉强自己。”我宽慰他。
结果他猛得一抱拳,吓了我一跳:“殿下亲命,末将莫敢不从!”
我命令他什么了?不多思索,只觉章邯这小样子还挺倔,分明他自己难受得耳朵都要滴出血来了。
我也不乐得做恶人,端起盘中碗一连数口吞下热腾腾的药。
我被苦出一个狠狠的战栗,他还是低着头蹲在床前,像根橡木桩子。
伸脚进他含弯的腹部与大腿之间,足尖点了点他梆硬而肌理分明的肚子:“你,退下罢。”
他如蒙大赦,低头小心放下我的脚,又摸索着端走了托盘。
始终还是没有抬头看我,离开的步伐快得像在奔逃。
倒是我有些摸不清了:“……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