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境殷实富庶,出身娇贵。
我则解释自己是误入大漠的中原蟊贼,曾得罪过他。
商队里有个与少年年纪相仿的异族女子,常年烈日暴晒形成的黝黑皮肤与极具南疆特征的高鼻深目、乌浓眼睫,她绢纱裹身,似不畏严寒,只待傍晚商队休息时,才默默走来,喂骆驼似的喂我口水。
她说话语调缓慢:“喝。”
我抿着干裂的唇,想向她道谢时,异族女已起身朝人群周围的骆驼群走去。
少年在不远处的篝火旁,眼覆白缎,正细细分辨我这边动静。见状,我细细挪动五花大绑的身体,轻浮地朝他吹一声口哨。
本以为少年会提刀而至,或者如大漠里初见时一顿长鞭加身,可他沉默须臾,独自朝附近水源处走去。许久不见,少年似乎长高了一些,阔肩长腿,窄劲腰肢,英姿勃发。
我在枯树旁,抻着条摔断的腿,正大光明窥视他。
待仰躺下去,只望这鸦青夜空之中清汪汪的一轮明月。
这清闲日子算是偷来的。唯有那善于察言观色的异族女本该像往常一样,把我当骆驼一样喂水时,竟在某日主动开口询问道,“你是谁?”
我眨眨眼,准备装傻充愣,敷衍糊弄过去。
她却盯着我许久后才道,“你颈后刻昆山符箓,不是一般人。”
我细眯起眼睛,一瞬的形容严肃后,又仿佛被风沙吹眯了眼,情绪草草而漫不经心,“什么昆山符箓?”
异族女沉默不语。
她一双褐色眸子,似乎洞穿世事,而我披着件破烂裘衫,神情似笑非笑,几分对峙。
有人过来时,异族女提着水壶离开。
彼时,我仰躺在草棚里,望着头顶的干茅草,抬手摸摸颈后,垂眼思考片刻,便反复抬起受伤的腿,觉得已好得差不多,是该走了。
临走前,我翻进少年的屋。
少年假寐惊醒,躺在被褥里,他反手抽枕边刀,准备要我命。
被我单手扶住颈喉,浅浅扼制时,他徐徐松手,放下弯刃。
我趁机钳制其右手,俯压身躯以示威胁,目光睃巡少年畴美无双的漂亮脸孔,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又不甚要脸地一尝觊觎已久的芳泽。
少年果然恼怒,被抹下眼上白布后,猫儿似的眼瞳竖起。
他按着刀刃欲起,我却压低了姿态,迫切想要与之亲近。
这间客栈残破,室内醺然烛火与纸糊的窗边隙露的风共同摇曳。
我且记住了灯下那双猫儿似的眼,再许芳泽之后,仍留余味地咂摸嘴,至于手腕上增进的力道,也只想让对方乖乖别动:“我为你丢了心爱的刀,这一口算作补偿。”
然后抬手便卸下少年下颚,见少年好看的眼眶些许湿润、张口难言时,方将早已准备好的瓷瓶口递到少年唇边,将其中解药喂入,只待他完全咽下时,又抬手作刃,劈晕了少年。
骑走草棚里其他客人的马时,我伸手放了把火,火势不大,却也惊醒了客栈老板。
我回首望向少年房间,火骤起时果然有人进入,而推开窗户的人竟是那位衣着迥异的异族女。
我冷笑声,于是扬鞭抽马,纵马跃出火场,朝昆仑山间驰去。
大漠飘雪时,方抵山门下。
山下的北方平川处,早已有军队驻扎。狼烟袭地,旌旗飘扬,是新王的心腹引军拉练,他们并不急于攻上山,只待命令伺机而动。
动身前,我与相祖父约定,在我离营之后第三日放出风声,道我要去昆山天宫求借逆天改命之秘术,不日乃还。
新王为人算计而多疑,如今孤身逃亡,既不知秘术真假,亦不敢贸然围攻昆仑,唯恐二者是计。特命心腹远远赶来,止步于山前,窥伺一切。
我勒马于山门小径前,叩拜良久,才弃马独步拾阶而上。行至中半,回首望向山间平凹处,心中又生一计。
此计,凶险毒辣。却能从新王手中救出弟弟。
我转回身,一步一叩,叩至宫门紧阖的昆仑宫殿。那日冲破山门,禅师道出最后一诫并于此间山门坐化之场景,皆历历在目。
此时此刻,与禅师所约的昆仑十诫,已违大半。
我跪拜山门前,一如那日跪别禅师,只求师叔祖今愿为我重启山门,大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