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能放得下心?”
宝莺见她坚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眼中一红,泪珠子便滚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奴婢说实话罢,宝鹃姐姐不好了。”
黛玉大惊,忙拉住她问:“如何不好了?”
宝莺泣道:“早前小主病势凶猛,又没个太医来瞧,宝鹃姐姐急的没法子了,竟病急乱投医强闯皇后娘娘的凤仪宫,惊了皇后娘娘的圣驾,虽则娘娘并未怪罪,还遣了太医来为小主诊治,宝鹃姐姐到底受了鞭笞,加之咱们这儿缺炭火夜里寒冷便受了凉,腿上的伤势又起炎症,又不敢请医,这几日正烧着呢。”
黛玉手中一颤,忙起身朝外便走,慌的宝莺匍匐过来抱住她,哭道:“小主好歹保重些,您好容易松快了,若再病倒该如何是好?”
黛玉气道:“我病了死了是我的事,如何竟连累她至此?又为什么不请太医来瞧瞧?”
宝莺哭道:“宝鹃姐姐说,好容易有个太医愿意来为小主治病,却不能因她耽搁了小主病情。”
黛玉听了真真是又气又急,喝道:“她糊涂了,你也糊涂了,还不去寻太医来?林全呢?”
那林全正从外间走来,听了这一声喝,忙奔进来,见二人这般情势,忙跪下道:“小主好生保重身子,若气到了只管拿奴婢出气。”
黛玉冷道:“我怎敢拿你们出气,你们个个都是主意大的,倒瞒着我。”
林全只是不解,宝莺忙低声说了缘故,他略一思索,只垂泪道:“到底是宝鹃姐姐一片苦心,还望小主受罪。”
黛玉叹口气,含泪道:“我怎不知你们一片苦心,只是若为我折了宝鹃,我又怎能安心?”略平复了下,便道:“林全,你且去库房看看,我记得刚进宫那阵子,皇后娘娘赏了不少贵重珠宝,你多拿些去找才为我治病的那个太医,想来看在黄白之物的份上,他也能多看顾些宝鹃。”
林全有些迟疑,黛玉还当她病了这些时日,他们打赏用度那些银钱早已所剩无几,忙摘下腕上一对玉镯,递给林全道:“这对镯子成色还算上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拿去折了银子,也方便些。”
林全哭道:“万万不可,小主本已艰难度日,若为了奴婢们再舍掉这些防身之物,日后该当如何呢?”
黛玉登时气的竖起一双杏眼,怒道:“是东西值钱还是人值钱?怎地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便是这些俗物今儿没了,保不住明儿又得了,你操的什么心!还不快去?”
林全听此只得磕头自去。黛玉又唤来宝鹊并喜儿翠儿,吩咐她们趁着午时日头好,将宝鹃挪至她寝殿外间暖阁的榻上,又吩咐小路子并小卓子多烧些炭火。及至午后才忙乱完毕,便自去暖阁瞧着宝鹃。
一见她宝鹃便要挣身起来,却牵动腿伤,登时冷汗涟涟,黛玉忙按住她道:“快躺下快躺下,还没个你行礼的时候?”又看她一张脸很是苍白,掀开被角,瞧了瞧她腿伤,果真一片暗红,不禁垂泪道:“我何德何能,竟受了你这样的恩惠。”
宝鹃含泪道:“小主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贱命一条,哪里当得起小主这般看待。”
黛玉气道:“我才好你又拿这些气话招我?且不知是谁说,便是为了父母家人也要好生活下去,你既劝了我,怎么自己反倒不知晓?”
宝鹃苦笑道:“奴婢如何能与小主相较?何况奴婢原是孤儿,这世间再无亲人了。”
黛玉听的一悲,劝道:“虽是这样,难不成便没有个挂念了?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我相聚明瑟居,未必不是缘分,深宫内院,我只当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你若念着我一二,便该好好养着自己。”
宝鹃听的一怔,牵动心中一段旧事,两腮竟滑下泪来,其余众人亦红了眼睛,年纪最小的喜儿翠儿一时竟哭出声来。
黛玉跟着洒了几滴泪,忙止住哭声,笑说:“咱们这是养着一屋子哭神呢,个个赤眉瞪眼的,让外人瞧着还以为都得了红眼病呢。”
喜儿翠儿不妨她如此说,分明正哭着,却是忍不住扑哧地又笑出声来。宝莺宝鹊便扶着黛玉先入了内室重新更衣,又抿了抿稍有些散乱的发髻,才出来与众人说笑。
此后林全请来太医,很快开了药,几幅下去,宝鹃便退了烧,只腿上的伤须将养些时日,倒无甚大碍。黛玉见此放下心来,也不让她挪回自己房间,只陪在暖阁榻上。二人一个在内一个外,虽病着却时常念着彼此,又有其余众人陪着说笑逗趣,隆冬月里,竟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