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来时天还未亮,整夜整夜的梦磨得人难受,外头夜枭的叫荡在夜里,实是刺的我脑仁生疼,随即起身点了烛,将那柄剑拿起看了又看。
其实幼时我还不像如今这样,虽说剑法不是出神入化,但好歹也能看得过去,认识赵淮延后更是缠着他天天教我剑法,去了重霄后除了偶尔兴起舞两下剑,也算是荒废了。
提着剑撩开帐走去,拔出剑稀稀拉拉地练了起来,运剑成势,以腰带胯,拧转起势,小绞小缠,大开大合,剑刃破空之声荡在周围,脑中却都是淮延教我的身影。
这才练了几式,顿觉手中剑沉重无比,大口大口的喘气,如今与幼时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这三招两式看起来多半也是有些滑稽。
大抵是昨晚没吃晚膳早早会了周公,现舞了两下剑更是腹中空空,日轮漏了头,天边才泛着粉色,我这才掐了烛坐回桌旁,只等伙头兵送了膳食来。
我早已饿的两眼发黑,伙头兵一走我便将食盒打开,我素日来是不喜欢吃羊肉和芥菜的,可如今在边关,我也不好耍王爷性子,只得夹起菜放入口中,味道比琇王府是肯定比不了了,不过这不算太难下咽。
带着孙盛去点兵台,好几个小将看我的表情都不对劲,我的名声是不好,多多少少也有人知道我和赵仲之前的事,自然心里对我颇有微词,我只当没看见罢了。
赵仲和于力见我来了朝我施了一礼,我点了点头,站到赵仲前头,众多武艺里他的枪是最好的,出枪矫健而飘逸,每一击都准确而迅速,当真是枪若游龙,年少时我就夸他是个将才,阵法改变精妙绝伦,突出个出其不意,到底是我没错认了他。
今日的练兵是毕了,前关信使递了信来,指明是给琇王的,我本是有些奇怪,又想到皇亲督战自然是压寻常将领一头,寻常人眼里我又是个以权压人的,多是怕我问罪,递了信来报军情罢了,遂叫了赵仲同我去军务帐看看。
我坐上军务帐的主位,将信纸拆开,字是飘逸潇洒,想来是个风流人物,内容却不是我想的汇报军情,却是给我问安,看了看落款-杨修。
我将信放平,伸出食指敲了敲杨修落款的地方:“后关守将是杨修?”
赵仲点了点头:“如王爷所说。”
此刻我头更疼了,没成想杨修那小子居然也就在,我与杨修赵仲少时皆是玩伴,与赵仲那副老老实实的世子模样是不同的,杨修虽生的鹤骨松姿,行事却同我一般是个放浪的,不,倒是比我更风流些,他可是个男女不忌的。
那时淮延已不见我,我日日拉杨修饮酒,那日或许是风迷了眼,又或是写的诗太醉人,迷迷糊糊地杨修竟靠上我的脖颈,我便阴差阳错地与他开了荤,既然淮延意不在我,索性便和杨修在一块了。
想来错就错在那一日的醉酒。
如今看来,少时冲动糊涂,我当他是淮延的替身,他也将我做攀援的枝干,这雪泥鸿爪的情缘本就是不长久的。
赵仲见我入了神,轻轻咳了咳:“王爷是想起少时的事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赵仲:“到底是多年未见了。”
赵仲或是不知我和杨修还有一段露水情缘的:“后日宴席王爷也能同杨兄会上一会了。”
“是啊。”
回了主帐,估摸着是今儿起的太早了,太阳还没下山便有些困了,身上还是难受,用了晚膳便准备休息,孙盛却领着人来了。
“王爷,捡的人醒了,似乎是个哑人。”
“领进来,本王瞧瞧。”我强撑着精神。
我抬眼一瞧才看到那人站在帐外士兵身后,方才未注意到,这胡人身高八尺,虽浑身灰土,但难掩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淡灰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往人堆里一放颇有番鹤立鸡群的意味,生的倒周正。
我抬眼向他问了句:“能听懂中原话?”
他点了点头。
我又放缓了语调:“天也黑了,你且休息一晚。”
他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目光还是汇聚在我脸上。
我身上有些不舒服,遂看向帐外:“明早你便回家去吧,也不用报什么恩了。”
孙盛带人走了后,我脱了外衣躺到榻上,心里多少是舒展些了。
到底是年少时欠下太多风流债,如今一报一报的还来,每段情都无疾而终,倒也是讲个因果报应,救他便是我寻个善缘,算是给我积些德吧。
这一夜早早就睡去,倒也无梦。
不过半夜我被尿憋醒了,披了件狐氅准备起夜。
这天气,白日里虽热,可到了夜晚却是个彻骨寒,听着外头夜枭空灵的叫声在夜里荡着,心情却不像昨日般烦躁。
刚出帐门便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我原是被惊了一番,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是前儿捡来的那胡人。
“你不去休息,站在这做什么呢?”我盯着他问道,半晌不见他回话,这才想起他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