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柳家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和谐。
正当赞礼官即将喊出第三声“吉时已到”时,沈宸伊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大红的身影,并将绸缎的另一头递到了她的身边。沈宸伊下意识地接过,也没敢去瞧一瞧身边的这个人。
身边的议论愈发的多了,声音却也是更低。
赞礼官一声接着一声,沄焕搀着沈宸伊一条接着一条照做。
“新郎新娘共跨火盆,灾祸尽除,福从天降——”
“新郎新娘共越马鞍,执手相伴,终岁安全——”
“新郎新娘共迈米袋,吃穿用度,一代胜一代——”
直到夫妻对拜之时,沈宸伊才敢趁低头,悄悄移下了些团扇,却在下一刻几乎惊掉了手中的扇子。
她怎么与一个女子在拜堂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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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城外一座破旧的房子内,月光透过残败的屋顶照进来,疏影摇曳,打在了大红色的囊包之上。
这个囊包与他之前所用有些不同,虽然形状大同小异,但上面的刺绣十分精美。针脚缜密,每点之间间隔几乎相同,锦鲤周身用金丝线围了一圈,既没有盖住原有的底色,又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纵使他是个男子,也知这手艺的精湛。
莫非,是出自她之手?
早就听闻柳砺指腹为婚的是个大家闺秀,却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心善,手巧。
很好。
掏出一块已经发硬了的菜饼,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今天是六月十六,是他十五岁的生辰。去年的生辰,还是母亲同他一起庆祝。想到母亲温柔如水的眼眸,他这才换了神色,只是眼底骤然而起的痛与恨让他把囊包捏变了形。
属于母亲的一切,他一定会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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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平日里素来冷清的柳家别院依然灯火通明。
正厅里,坐在上位的是个年迈的长者,下巴上的胡子已有发白的迹象,眉眼之间却透着算计,眉头紧皱,一言未发。
“父亲,您倒是说句话啊!二伯明摆着不让我们分得一点家产,再怎么说我们也姓柳啊,祖宗的基业怎可落入外姓人之手。”说完长袖一甩,恼怒不已转向一旁。
说话的是柳政,柳家大房柳世显的大儿子。
“是啊,祖父,二爷爷这事做得不厚道。虽说现在柳家的商号让他经营得遍布鄚州,可这里面也少不了祖父您的功劳。那么多家铺子,只分给我们大房几家!我看那柳砺时日不多,恁地到时候便宜了外人不成?”柳昊气冲冲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放下时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碰撞声在深夜里愈发清脆。
要是把子孙都召集回来,难免有些碍眼,所以柳世显这次把几个脑筋转得快的叫来了。除了已经在宴礼上已经引起过骚动的柳治父子,还有就是柳政一家。
只是大家说来说去,也没有见柳世显发话。几人噤下声来,面面相觑。
“等。”
许久,柳世显才冒出一个字。
“等?”众人皆疑。
“是啊,”柳世显嗅了一口茶香,慢慢品了一下,“茶久而香,酒长而醇,时间久了,有些事情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柳昊一拍大腿,隔着外袍和长裤,似乎都能看到他腿上颤抖的肥肉,“还是祖父英明!柳砺那个病秧子还能撑几天?我就不信他一个连堂都拜不了的人还能圆房?何谈子嗣一说。到最后,还不信咱们柳家的产业最后能姓沈?”
夜更深了,月似乎变得更亮,柳家别院的灯终于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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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嫁入夫家第一天的新妇要比平日里早半个时辰去向公婆敬茶。沈宸伊被沄焕叫醒,直到盥洗完毕,坐在铜镜前梳妆时,她还是懵的。
铜镜里映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即使脂粉未沾,也依然能够艳压群芳。镜子正对着还贴着喜字的婚床,有两床红色的被褥,沄焕刚刚收拾好她所睡另一侧的被子,但沈宸伊清楚地记得,昨夜,是她一个人的洞房花烛。莫非是她睡得太沉了,竟不知柳砺睡在她的身侧?
只是,至今,她还没有见过柳砺。
绾好发髻,沈宸伊选了一支素钗簪上,却又被沄焕拿掉。
“少夫人,您还在新婚之期,不宜这么素雅。”
两人正说着,柳夫人身边的老妪张嬷嬷走了进来,对着沈宸伊欠了欠身:“少夫人,老奴来给少夫人收床。”说罢,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是柳家的规矩。”
沈宸伊回以微笑:“劳烦张嬷嬷。”
戴好最后一个首饰准备去敬茶,起身的时候,沈宸伊似乎看见张嬷嬷把床上的元帕塞在了袖子里。只是,两人并未同房,张嬷嬷应该知道,她拿干净的元帕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