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浓浓,江絮雾眼皮半垂,她有点困乏,手上的蜡油都融化一半在瓷碗,堆砌成小山包,而她依靠在树干上,单薄纤细的身影在泥土上拉出长长的笔墨。
“好了。”
江絮雾睫毛颤抖,如黛色蝴蝶,一排排舒展,露出眼眸的迷惘,“你挖好了。”
江絮雾站直身体,手里拿着拐杖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走,两人走的很近,她并未察觉,只觉得乏累。
可裴少韫却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梨花浅淡,席卷他的心神,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在江絮雾因困乏,站不住,裴少韫都会搀扶住她。
隔着衣物,梨花香气袭人,江絮雾毫无察觉。
裴少韫的心却宛如在春秋的典月上,看乐师用鼓槌敲击鼓面上。
一下一下。
他侧眸凝视着江絮雾,在确认她站好后,松开,却没几步,她又歪歪倒倒。
裴少韫从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从中窥探到几分乐趣。
在经历搀扶,站稳,搀扶下。
两人走得愈发近,裴少韫唇角的笑少了几分薄情。
从远处看,两人的影子仿佛依偎在一起。
等到回到茅屋外,江絮雾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她缓缓地走进去,关门,上床,睡觉,一气呵成。
至于门外的裴少韫,则是摩挲着指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江絮雾这次睡得很深,但这次她又入梦了。
她梦到阿兄了。
阿兄被双手束缚镣铐,被关押在囚牢里,阶下囚的惨状让江絮雾捂住唇,想要往前去碰阿兄。
可她还没有走几步,牢房被打开,她听到咳嗽声。
江絮雾寻声望去,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但她却听得出来,这声音是裴少韫。
他生病了?
江絮雾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到坐在地上的阿兄暴怒地站起身,一把揪住裴少韫。
“你说什么?”
“我阿妹怎么了?”
江絮雾听不清裴少韫说的话,只能看到阿兄愤慨不已,也注意到阿兄的手背青筋伏起,狰狞的面容里藏着骇人的情绪。
“阿兄。”江絮雾不忍阿兄动怒,想要拦住阿兄。
可江辞睢在梦中,让她根本碰不到。
只能听到那句震耳欲聋的一句。
“我一心往上爬,只是为了阿妹,我答应过她,要让她衣食无忧一辈子,可你呢?你对我阿妹到底是何居心,还是说,你娶她,只是好拿捏?”
“裴少韫,你若是不喜欢我阿妹,就趁早与她和离。你以为我不知道,阿妹的不孕是你害的。”
江絮雾猛然惊醒,大口的喘不过气来。
什么意思?
这个梦是说当年她不孕是裴少韫害的吗?
江絮雾恍惚间,想起她被刺伤醒来后,见到裴少韫难得留在她的床榻边,撩动她的青丝,温和地跟她保证,“你好好休养,我不会娶妻。”
如今想来,细思极恐。
江絮雾只觉头脑发胀,支起身,听闻外头有喧闹声。
她拿起床边的拐杖,下床推开门,便看到胡大娘和之前见过的曹老头还有一位没见过的老妇人。
她们好像在争执什么,江絮雾一走近。
“我儿不见……”
胡大娘正巧看到江絮雾走来,脸色一变,收起凶狠的表情,讪笑地道:“小娘子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我先扶你进去。”
她以为江絮雾眼睛还看不清,朝曹老头使了眼神,笑着牵江絮雾的手腕往回走。
身后的老妇人纠缠不休地大喊大叫。
“你一个寡妇,整天勾搭我儿子来山上来见你,眼下我儿子不见了,你还装傻充愣,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等下我就去报官。”
江絮雾心神一动。
胡大娘暗道不好,赔笑地说:“李大娘你说什么浑话,李大哥这几日我都没看到他,你怎么就赖着我不放,说不定李大哥是去赌钱了。”
“可他一晚上都没回来。”
江絮雾听到她们的对话,想到昨晚的男人,约莫这李大娘就是男人的母亲?
她不动声色地想着,而胡大娘闻言,叉腰道:“你儿子一晚上没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大娘你别人老了,心也老的胡思乱想。”
胡大娘一番言论,气得李大娘就差翻白眼倒地不起。
江絮雾围观这场闹剧,佯装自己的眼睛没有好起来,疑惑地问:“胡大娘,发生了什么?”
胡大娘一听江絮雾这话,盛气凌人的态度一下子歇下来,“没什么事,外头风大,小娘子我送你进去。”随后,搀扶江絮雾的臂弯的力道重了些。
江絮雾佯装没感受到,任由她搀扶自己进茅屋,随后大门被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