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一身白色深衣被风吹起，袖端的几何纹团锦不见丝毫世俗的气息，一股清雅和致隐隐流露出来。狭长的丹凤眼隐藏在墨色渲染的眉下，那似乎总是带有三分笑意的唇角此刻微微抚平，露出些许温柔的惊讶。
她的眼中荡漾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在双手要触碰到他衣袖的一瞬间，张良一声“叶姑娘”将她唤回了现实。
她伸出去的手颓然垂下，所有暗流涌动的情感湮灭在理智之中。
“姑娘的眼睛大好了？”他看了看时辰，还未到正午。
“好了。”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张良，要把他的样子记在脑海，刻在心上。
张良被她瞧得不自然，一旁的伏念更是脸色严峻，只差拿起太阿在两人中间划条三八线。
伏念沉声，“叶姑娘。”
叶影终于注意到现场还有其他人，伏念和几个儒家弟子，一脸惊喜的子息也在。
“伏念先生，借用张良先生一会。”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叶影抓住张良袖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也不管张良和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叶影直接扯着他的袖子跑。
鸟儿鸣啾啾，和着叶影的呼吸声，张良静静地注视着她，心里想的却是伏念拉长的脸，待会回去，恐怕一番“克己复礼”、“心正而后身修”的教诲是少不了的。儒家那群弟子好学，“致知在格物”学以致用，对于这种有过风声的八卦更是充满好奇。
“姑娘今日换了新衣裳新妆？”
叶影没想到张良一眼就瞧了出来，胸中盈满喜悦，却忽然怯懦不敢问他好不好看。
“与姑娘很配。”
花蔓的纹路攀沿那一身赤红的衣裳，明亮而耀眼。她的睫毛很长很浓密，勾挑的眼线也不会过于张扬，刚刚好弱化了容貌本身的柔美，只有偶尔带着些许笑意时，翘起来的眼角才显得娇媚动人。
“我本来就习惯这样子的打扮，可惜，我只能这样子来与你道别。”
叶影声音放轻，眼睛却定定望着他。
“姑娘多保重，若是有用得着良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们以后，也许不会再见面了。你要是想见我，也不要去找我，找不到的。”
不知为何，张良有些想发笑，唇角一扬起，心里又开始发酸，从心脏的地方迅速蔓延到全身，如堕入苦海，无边无界。
“姑娘从未见过良的样子，方才为何一眼就知道是我？”
张良在那苦海中挣扎，找到可救命的稻草，借一苇渡江，试图转移话题，不在个中沉溺。
“心之所指，无所不识。”
张良呼吸一窒，不敢再面对她的眼神。
往日里无论应对何人都有无尽的话语，此时此刻竟不知说些什么好。离别是痛苦的，他早在年少之时就饱尝其中意味。祖父、韩非、紫女、弄玉……还有……还有谁？
脑子仿佛被轻轻扎了一针，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轻轻拂过眼前。
漫天的火光中，艳色的罗裙如红莲绽放坠落。
他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影子。
恍惚的错觉转瞬即逝，张良缓缓抬眼，眼前是女子哀伤的面孔，不由微微苦笑——
多年之后，他早已尝尽人间诸般滋味，仍为今日之离别而伤怀苦痛。
“张良……”悲伤与纵情在胸口反复交叠，叶影松开袖下紧攥的拳头，张开双臂抱了抱他，“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颜路先生和伏念先生那里我就不去辞行了，你帮我说一声。”
道别的话终于还是要出口，叶影退开数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给他留个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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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张良，一张清秀小脸在大石后鬼鬼祟祟。
叶影斜斜倚在墙上，吐槽儒家教出来的跟踪水平。
“我要走了，子息。”
少女双手放在背后，迟疑着走出来，“你认出我了？”
她今日在上课，没料到叶影的眼睛会提前好，要不然肯定会回去陪着她。
叶影上前捏了捏她的婴儿肥，见她脸上升起明显的红晕，“你以后不用帮我梳头发，不用照顾我了，是不是很开心？”
她咬着唇，似乎在憋泪，“你以后还会不会回来看我……看良叔叔？”
氛围一下子变得沉重，叶影摇摇头，“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自己喜欢的事，儒家规矩太多，不一定要学全了。”
子息屏住眼泪，拿出藏在身后的栀子花插到她鬓发上。
叶影呆了呆，转而扶着花笑道：“好看吗？”
“好看。”子息紧张地绞着双手，羞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她。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叶影不便多留，快步走出小圣贤庄，叶析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