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芝跟着田廿九在山上砍木头。
斧头挥几下,叶兰芝便停下动作,叹一口气。
十数次之后,田廿九终于憋不住,问道:“兰芝妹妹,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叶兰芝放下斧头,郁闷道:“田廿九,你说,你十四五岁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发脾气、心思谁也猜不透的性子吗?”
田廿九挠挠头:“兰芝妹妹,平安同你发脾气了?”
叶兰芝摇摇头:“倒也算不上,但他这些天,好像总在和赵叔闹脾气。饭桌上搁筷子不说,还在书房里头吵架。”
“赵叔前几日出远门,临走给我留了信,我正打算看,平安一把抢过去,就扔炉子里烧了。”
田廿九想了想,干巴巴道:“平安兄弟,脾气是有些怪。但人不坏。”
叶兰芝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平安好着呢。”
田廿九便继续道:“所以他烧信,应该也有他的道理。”
叶兰芝叹了口气,又抬起斧头:“你说的对,他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还总爱把事闷在心里。我有时候真担心他闷出心病来。”
她郁郁地说完,抬起斧子,便将郁气都发泄在了树上。
“砰砰”几下,两臂合抱的杉木便摇摇欲坠。
田廿九方才听她叹气,还在想着怎么安慰她,此时却只知道呆呆地去扶那倒下来的杉木了。
就是他去砍那棵杉木,也要砍小半个时辰。
叶兰芝却毫无所觉,提起斧头将枝叶砍去,便将杉木一举抱起,扔到一边。
“行了,今日就这么着,下山吃午饭去,平安说他今日做饭。”
叶兰芝说完,却见田廿九站在一边,似乎呆怔着。
“怎么了?”
听见她问话,田廿九方回过神来似的。
“啊,呃,兰芝妹妹,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你好大的力气。”
叶兰芝有些莫名,但仍拍了拍他的肩:“毕竟我从小习武嘛。”
她反应过来:“哦,原来你不知道,所以总是不让我砍柴搬菜啊?”
说着,她抬起脚尖掂了掂那棵杉木。
“我有劲儿的,以后不用客气。”
田廿九一时语塞。
两人一道下了山。到赵家院门前时,却见院中站了一伙陌生的家丁。
领头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的青年,正与平安相对而立。
叶兰芝拨开家丁走近,正听见那青年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叔父是这长宁郡的郡守。这地方,我非买下来不可。”
她皱了皱眉,看了眼平安——躺在摇椅中,眉目平静,仿若未闻。
这才放下心来,扬声道:“有什么买卖,不如同我来谈。”
青年顺着声音望去,便见一个身着月白色布袍的少女施施然走近,皎皎明月,清水芙蓉,不外如是。
他再开口,趾高气昂的语气淡了几分:“你是谁?”
叶兰芝将平安挡在身后,答道:“你要买的这地方,是我家。你方才对着出言不逊的,是我弟弟。我叔父……”
她想了想:“是个在此处隐居的普通人。”
掷地有声的几句话——只是毫无威慑力。
青年一时无言,半晌,方开口道:“姑娘,不是我想对令弟出言不逊,只是我此前好言好语,说得口干舌燥,令弟却不肯松一点口啊。”
叶兰芝愣了愣,很快答道:“买卖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
青年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要我说,买卖讲的是价高者得。我要这院子,是真有要紧的用处,不是单单拿来住的。”
“我能给你们,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这个数,你们要在整个长宁郡任何地方,置办一套比此处更大的宅院,那都不是问题。”
叶兰芝平日不管家中进项出项,并不知道他比出的数目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被唬住。
这时身后的平安却忽然开口:“说了不卖,便是不卖。况且,区区一郡郡守的侄子,能拿出这样大的数目?”
青年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半晌未能开口。
叶兰芝思索了片刻,面不改色,却暗暗附到平安耳边:“他给的数,真的很大?”
平安轻咳一声,将泛红的耳朵别开了些,低声道:“不大。父亲在你各处妆奁放置的银票,便有它十倍不止。”
叶兰芝“哦”了一声,她知道赵叔有在妆奁、暗格藏银票的习惯。只她平日不梳妆,也用不着大钱,哪清楚这些。
但总归是有了底,便重新站直身去,腰板挺得更直。
“多大的数目,我们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们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青年一时恼火,作势抬手。
“若是你们真的不识相,我今日还非要强买强卖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