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拐角处,却撞进了一个带着皂香味的怀抱,她的脚下没站稳,即将向后仰去时,又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扶住。
“没事吧……”邵渝也顾不上去捡撞落的花束,低头看向仅差几寸就要贴到自己胸膛的女生,顿觉失礼,松开了扶住对方的手。
沈瑜年又猛地抬头,对上男孩清湛的眉目,刹那间,两人的眼神同时切换为惊诧。
“赵栩?”邵渝几乎是瞬间便认出了她,“你怎么在这里。”边说边捡起了花束。
沈瑜年稍整神色,随口编着谎话,“路过。
“郊区……景色挺好。”
邵渝略微颔首,显然不信她“从市区颠簸近两个小时,只为路过墓地散步”的说法。
“你怎么也在这里?”沈瑜年刚问完,就恨不得收回去。
捧着束花,这意图不是太明显了么?!她望向花叶间的那张合影,是一位父亲抱着儿子。
只是那位父亲,怎么长得那么眼熟?
不过片刻,沈瑜年就反应过来,一脸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邵渝。
她也终于想起,那日在师大附中门前,听到他名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怎么了?”邵渝微挑眉头,“是刚才撞疼了么?”
沈瑜年依旧一动不动注视着他,无比郑重道:“我……有个十分冒昧地问题。”
邵渝回望着她,轻轻点头。
“你的父亲,是不是叫邵佳佳。”
其实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她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听到父亲的名字,邵渝的心底传来一阵刺痛,眼底闪过黯淡,淡淡回答:“对。”
沈瑜年得到答案的瞬间,便连人带花,紧紧搂住了少年。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面前的男孩,不仅是故人之子,更是连系赵栩和沈瑜年的纽带
邵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头雾水,捧着花且此刻无处安放的双臂紧缩起来,生怕触碰到对方做出什么冒犯之举。
几秒过后,沈瑜年松开了邵渝,如同长辈关怀,拍了拍他的肩头,一脸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个无比可靠的孩子。
不需用言语表达,但有些话已经在嘴边过了千万遍。
我会替你爸,好好照顾你。
“我先走了哈,有事找我。”沈瑜年向楞在原地的邵渝招手后离去,只留下邵渝一人在原地凌乱。
她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问:“你认识沈白曜么?”她敢断言,邵渝和父女二人应当是认识的,毕竟她和师兄的墓就住邻居。
邵渝犹豫片刻,“嗯。”
沈瑜年停顿片刻,诸多预设在脑中闪过,言辞迟疑:“那她现在……家住哪里?”
她现在过得好么?
有被人欺负么?上次那些坏小子来过么?
后妈对她好么?
沈瑜年想问的太多太多,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只能言不由衷,来上这么一句。
说完之后,自己也愣了,邵渝也懵了。
邵渝觉得她今日甚为反常,轻轻摇头:
“个人隐私,不方便说。”
……
花叶在微风中摇曳,捎带暖意的风吹散了一片花瓣,恰好落在冯昭筠的皮鞋上。
他半跪在地上,轻轻拾起,举到眼前,循着阳光的踪迹,细细观赏。彼时,若有若无的百合香已经逸散开来,化作绕指柔,覆在那只骨感有力的手掌。
他不由得费解,粉白相间的花瓣,明明如朝阳玉立,新生蓬勃,为何莫名脱落?
换言之,除他以外,又是谁送百合花给他的妻子?
他的视线移向妻子墓碑前的几枝百合,花是用扎头绳捆起的,他解下了花瓣上的粉色星星发卡和那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句歌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1)
熟悉的笔迹,更是如平地惊雷炸在他的耳边,字字句句刻画在心上……
可是人死复生,这个太荒唐了!
为什么……
惊雷过后,歌曲的旋律汇集起来,他闭上双眼,眼前闪过与妻子的往昔,两人一起戴着耳机听这首歌的岁月……
他重新堆砌残存的理智,凝望着妻子的遗像,无尽温柔终究吞噬了眼底残存的伤情,眸色如溢满温柔的湖水,眼波微横,泛起涟漪,似乎真能将爱意传递给无法再相见的那个人。
他宁肯笑自己的荒唐,也要许下不切实际的愿望:
就算以陌生人的身份擦肩而过,
我还是想再见她一次。
既然他选择用一生的时间眷恋她,
回忆的落差既是无边孤独,亦可看作守护虚妄的甘之如饴。
……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