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仰头,指尖点了点眼角,堪堪压抑住那酸涩,才在茶几边跪坐下。
孟宴宁跟着出来,挥手,让戏班子下去。又将椸上圆领青衫取来,罩在身上,轻薄软滑的衣料,透出些微的秀骨清肌,欲而不俗,妖而不艳。
他略低头,才发现云冉将烧沸的茶壶提到了一边,便替她斟了杯。
“冬日里喝些熟茶,可以暖身。”
他素来从容,也喜好钻研黄老之道,无论做什么都给人一种温吞安宁之感。
云冉有些气恼,便不满他的平静,撇过脸不理他。孟宴宁将一瓷瓶放在她面前,温声道:“我哪里会同你摆官谱?冉冉,你莫要多心。”
那原是瓶消肿的药油,他也知道自己攥疼了她。云冉这才稍稍坐正,抿口茶,却又故意翻转手心,伸到他面前。
“没有诚意,除非二哥哥亲自帮我上药。”
孟宴宁沉静的面容又似要开裂,“冉冉,别胡闹。”
“从前我爬树摔了,哥哥不也亲自给我处理伤口?”云冉嘟囔。
那双柔荑如画中观音妙手,指节纤柔葱白,指甲涂着淡雅的粉色花汁,便是见着,也能想象揉捏它的感觉。
孟宴宁瞳孔幽沉,凝视片刻,竟真如她所愿,将消肿的药油匀在掌心,替她揉捏皓腕。
“这样,心里舒服些了吗?”他动作不轻不重,药油并着他指节,推过她皮肤,触感滑腻温热。
许是雅间太安静,渐渐的,云冉只能听到自己和孟宴宁轻浅的呼吸声。她突然耳根发热,想缩回手,却发现孟宴宁的力气异乎寻常的大,仿佛方才主动要求上药的,不是云冉,而是他自己。云冉忙搡开他,
“好了好了。二哥哥替人松骨的手法,比从之差远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差点把他推倒,惴惴不安,又怕语气太重,惹他生气,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的苛责。
孟宴宁默了会,起身,坐到她对面,又恢复一贯的沉静,“这几日我赋闲,找了替大伯验尸的仵作,仵作言,大伯死时喷溅的血迹并未沾到伯父的衣衫,且大伯伤口背宽胸窄,应是被人从后背用利刃所刺,而伯父被下人发现时,持刀手势与站位并不能与之吻合。”
“哥哥的意思,爹爹是冤枉的了?”
云冉高兴起来,“我便知道,爹爹待人宽厚,不可能因口角之争杀害大伯。仵作可将实情告知县太爷?”
孟宴宁品了口茶,见她高兴,也才和悦道,“案情确实颇多疑点,昨日我又拜访冯知县,让他彻查此案。然他告诉我,此案民议颇沸,大伯在赦县地位崇高,伯父又是现场唯一持有凶器的嫌疑人,在真凶尚未查明之前,他不能出狱。”
他言语含蓄,但唯一嫌疑人这几个字的分量,叫云冉心惊。如果不是依仗孟宴宁三分薄面,父亲定被冯知县问斩,息事宁人。
如今还愿继续查明真凶,便说明事情有了转机。只要父亲不认罪,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云冉连日紧绷的心弦得了松快,忽然意识到,孟宴宁说的是这几天。
天才晴不到两日,前几日大雪纷飞,他竟冒着大雪找仵作,没歇着一天,又去了县衙。
难怪他今日请了大夫针灸,又在雅室内燃了诸多香药。沉香安神,安息香养心,淡淡的乳香又可以助眠。她一开始,还刻意打趣他。
云冉愧疚道:“二哥哥,你这两日的病可好些?”
云冉帮周从之经营香药生意,自然清楚,什么香可以帮助他驱风散寒,是以为他特意缝制了两个香囊。
她借着问病的机会,将那香囊送给孟宴宁。
但孟宴宁一副清寡的模样,她默了片刻,转而将香囊放在了他身边的檀木案上。
“我的病不碍事,吃些烤橘子,兴许就痊愈了。冉冉……”孟宴宁扫了眼,语气仍旧平淡,“你不该送我此物。”
云冉忍不住皱眉。
“香囊里的香料是我千挑万选,细心配制,对你的病颇有助益。本以为你会高兴,你倒好,从前收得欢欢喜喜,如今却跟我装模作样。”
孟宴宁抬眸,目光明澈的望着她,“专门为我做的?”
云冉委屈极了,绞缠着锦帕闷闷道:“缝荷包时,针还扎了几次我的手指,现在还疼着。你若不喜欢,我拿回便是。”
她便伸手去取,他却放下茶盏,压住她碰到香囊的手背。刺骨的冷意透来,他没怎么用力,云冉已动弹不得。
孟宴宁眸色抖动,又把手抽回:“送都送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
晨风阴冷,云冉不由打了个寒战,孟宴宁突然起身。
“眼下虽然不能让伯父出狱,但过几日我可让你去见他一面。”他一面说,一面自然而然绕过云冉,闭上窗牖。
他衣裳浸的沉郁寒药香,拂过云冉。
云冉稍有失神,才意识到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