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翠绿的杨树,树下参差的穿插着低矮灌木丛,距离近了,蝉鸣的声音也就格外响,富有节奏感的打击乐一样,传进康端成的耳朵里。
康端成在疗养院里安静惯了,第一次被吵得半点困意都没有,便披了件衣服想着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转头却看到本来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林染早就没了踪影,康端成看着床上已经被铺的板板正正丝毫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的被子,摇头轻叹了口气,他不睡是因为被蝉鸣吵醒了。
可林染,那件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失眠症居然还没好转吗。
康端成穿好外套,起身向医院一楼的小露台走去,轻轻推开门,就看到林染单薄的背影,手里夹着一支烟,眼神空洞的看向外面的小花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迅速回过头来,看见来人是康端成,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赶紧把手里的烟掐了,快步走上前去扶他。
“康爷爷,这大半夜的,您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康端成笑得和蔼,“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想起来走走。”
老人担心的看着林染眉头紧锁的样子欲言又止,“小染,你是不是又想起…”
林染对着康爷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苦涩的笑笑便接过话“是啊,我在想,要是我妈还在,看到我现在干着与当初她给我规划的路完全不同的工作,会不会特别失望。”
康端成心疼的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原本快快乐乐的小姑娘,林染今年才24岁,正应该是最敢闯敢拼的年纪,却因为她母亲的死,消沉了整整三年。
三年前医院的手术室外,康端成和崔佳丽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到停尸间了,走廊里只剩下林染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手术室门外早已灭掉的指示灯看,明明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明明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直挺挺地站在那。
康端成却觉得,她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一点人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彻彻底底的苍白起来。
从那以后,林染的人生好像再也没有了春天。
康端成想到这里,拍了拍林染的肩膀,轻轻地说:“不会的,她一直知道,你不论做什么,都会很优秀,你母亲一定比你想的,要更爱你。”
林染低头,固执的问康端成:“那您呢,我现在就是个写网文的,每天就围着爱情那点狗血的东西打转,您对我失望吗?”
康端成看着林染在黑夜里依旧乌黑明亮的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慢悠悠的说:“小染,人生是一场体验而非表演,你不必事事都追求他人满意,你总要接受生命中所有的事与愿违,尽力而为,剩下的,随心就好。”
林染看着康端成走回病房时步履蹒跚的背影,心里想着,她这辈子,恐怕永远都没办法坦然的为自己而活,从前是母亲,现在是她自己,她有太久没真诚的笑,放肆地哭,每天失眠到只睡得着四五个小时,第二天却还能像个光鲜亮丽的著名作家一样精力充沛的忙碌,崔佳丽为此总说她是个疯子。
林染想不明白,这样的自己,到底算不算坚强。
在医院陪护了大半个月,康端成的情况也渐渐好转,他也不愿意再在医院呆下去,老人家呆久了环境静谧的疗养院,觉得医院里吃不好睡不香的,便立刻让林染去帮他办了出院手续,林染本想再留下来照顾康爷爷些日子,可康端成却赶着要她赶紧回临川,不要耽误了工作。
林染算了算日子,确实也快到《忆迟》开机的日子了,是得回去参加个开机仪式,合个影什么的,便也没再坚持,听话的订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机票,飞回了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