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进屋。
太子只是坐在临窗的炕边默默发呆。
姜云把茶杯随手放在炕桌上，坐了下来，自说自话。
“我小的时候在杭州长大。有一回杭州发大水，许多人家的田地都被淹了，颗粒无收。”
“我打小身体不好，好几次差点养不活。我娘为了能让我活长一点，就设了好几处粥棚做善事，有时候我身子好些，我娘还带我一起去施粥。”
“有人劝我娘，如今粮价翻了好几番，干嘛不把米省下来卖钱，买更多的地？”
“我娘压根不听，还是继续施粥。”
“又有人说，来领粥的人里不全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还有不少人家里只是想省顿饭钱，我娘被他们骗了。”
“可我娘不听。我家里粮食快煮光的时候，有个总来领粥的老爷子突然说，他看我有不足之症，乃是胎毒作祟，他有祖传的祛毒秘方。”
太子眉目间一片寒意，有些反感姜云的打扰。
可她并没有上来就各种大道理劝导，反而讲起自己的故事，他就没有让她离开。
“结果，我还真平安长大了到现在。”
姜云笑笑：“我娘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太子殿下仁心仁德，也会定有好报。”
姜云目光定定地看向太子殿下，语气平和坚定。
“再说了，如果有一天，殿下被皇上猜忌，丢了太子之位，甚至没了性命，姜云也陪着殿下去黄泉，一路做个伴，可好？”
反正她这身子太脆弱，这辈子估计也是个短命鬼。
先把大话扔出去，也不少什么。
太子的面色微微动容，张口驳斥道：
“你有父母亲人，岂可轻言生死？”
“孤与你不过是萍水之交，你有什么资格与孤黄泉作伴？！”
姜云：……
只不过是想安慰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姜云眨眨眼睛，咽下不忿。
我跟个短命鬼计较什么？
我还得指望他帮我写作业呢！
“殿下这话就不对了。”
“当初殿下与我也只是萍水之交，却能信姜云的话，拯救了那几百上千个差点烧死的举子。”
“那些举子与殿下毫无关系，殿下却愿冒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挺身而出。”
“萍水之交也未必没有真情义，骨肉血亲也未必不会相残相杀。”
“殿下心有善念，他日登基，必将成为造福万民的仁君。”
“天下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殿下只要做过了，就会被人记得，别人想打压，想磨灭，却也不能完全做到！”
姜云越说越溜，心里的话就秃噜出来了：“就像先帝和于少保，他们拯救朝廷于危难，百姓心里记着他们。即便过了千秋万代，即便他们被皇上砍了头……”
太子见她越说越离谱，连忙过来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看看窗外：“你疯了，禁忌也敢往外说！”
姜云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地瞪着太子。
还不是被你气的！
太子缓缓松开手，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严肃地警告：“以后不许再提这些，可记住了？”
姜云还要反驳，太子厉声补充：“否则孤也保不了你！”
姜云翻了个白眼：“殿下刚刚还说和我是萍水之交，何必保我？”
太子：……
“行，孤不保你！”
太子坐正了身子，恢复了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姜云却能感觉到，他内心已经舒坦多了，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她马上顺杆爬：“好殿下，您不保我可以，可有件事得帮人帮到底……”
太子不看她。
姜云眨眨眼：“我的作业只剩两张纸没写完了，您好人做到底，教我写完好不好？”
太子瞪了她一眼：“一下午了还没写完，你是猪脑子？”
“殿下，可不兴骂自个儿。”
“姜云的字可是您手把手教的，您老人家就是我的师父，您说我是猪脑子，您岂不成了猪师父？”
太子：……
“师父，帮弟子帮到底好不好嘛？”
姜云的声音清脆动听，撒娇的样子可爱极了，太子终究还是绷不住，被姜云连推带拉地去了书房。
等把人圈在怀里，手握着她的小手写字的时候，太子有种恍然若世的错觉。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还成了帮人代写作业的劳动力了？
他感觉自己被人骗了做冤大头。
可是，姜云的小手很软很嫩，她软软靠着自己胸膛的感觉温暖又美妙，那阵阵钻入鼻尖的馨香仿佛有醉人魔力。
他舍不得把她推开。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