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由来的私心使他放慢了缓缓下垂的手，偷偷汲取着这份仅属于她的温热。
眼眶微红，终是放了下去。
苏扶楹转过身，对上云聿的眸。
云聿低垂的眸好似落了星子，闪着细碎的萤光。
苏扶楹苍白的面上缓缓扬起嘴角的弧度。
她迟疑地伸出手，定在了云聿的眸前。
“云聿，你说，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啊，是不是今晚的星星都跑进你的眼中去了啊。我说呢，今晚的夜空怎么那么黯淡……”
只是这样的轻语温哝，却是如此无力。
云聿本就微红的眼眶此刻便不觉挂了几点晶莹，愕然地望着眼前之人。
亲眼见着公主眸中的清泪缓缓淌下。
只此片刻的对视，苏扶楹便已经泪流满面。
委屈与恐惧一齐袭来，身体一紧，猛然抱住眼前高大的身影。
头深深埋进云聿怀中，双肩不住地抖动，轻声抽泣着。
云聿眸中由惊诧渐渐转为悲凉的黯淡。
他颤抖地伸出手，犹豫几许，终是覆上了她的背。
就这样，许久。怀中人逐渐平静下来。
苏扶楹缓缓抽离，抹了一把眼底的泪：“对不起啊，云聿，是我太伤心了，我……唐突了。”
云聿动了动唇，微微垂头：“公主……没关系……”
苏扶楹眸中什么一闪而过。她慢慢转过身。
“我怕是逃不过和亲的宿命了。”想到朝中不少大臣同意漠北的要求，苦笑一声，“也是，除了母后和皇兄，谁又会真正在乎我呢？”
“我在乎公主！”云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得这么大声。
苏扶楹一怔。
随即又笑道：“是啊，你是皇兄派来保护我的侍卫，你当然在乎我的生死啊。”
云聿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然而最终又无声息地合上，一片静默。
心中的情愫无法诉说，嘴边的话明明是近在咫尺，可这方寸，于他来说，确如星河一般难以逾越。
苏扶楹的眸渐渐暗了下去。
她在期待什么呢……
背后的云聿眼神中流露出纠结的情感，仿佛无数说不出的话语扎在心头，只剩下麻木的痛。
他当然知道灵敏的公主怎会够不到樱花树上的枝丫，当然知道她怎不会射箭，当然知道能一下子射中飞鸟的公主怎不会骑马，当然知道……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公主的小把戏，他怎会看不出来？但是，他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真正不知道的是，公主十分胜酒，酿的最佳的桂花酒千杯不醉，哪能在宴会上喝几杯就醉呢……
他不知道，那晚庭下她的一抹唇红，是公主花费了多大的勇气，才借醉酒之名向他索要的呢……
也许，从那第一眼的对视起，他就已经不觉慢慢沦陷了。
他会为与她不经意的对视而脸红半天，会因为看到她对自己盈盈欣笑的脸而控制不住地心动，会因为她的伤心而情绪波动……
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何时起，这个永远明媚的少女已经占满他的心了。
可是，他也明白，身份的悬殊，是两人之间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自己也只能在一次次不经意的接触中暗自感受一点她的温度。
未说出的情感，被现实的困境束缚，无法宣之于口。他只能如此卑微。
良久，苏扶楹温温弱弱的声音响起。
“云聿，下次我遇到危险，你还会接住我吗？”苏扶楹转过身，望着眼前之人。
她的双眸闪着莹光，入眼是模糊。
云聿再也不能直视，在泪水掉落的前一秒促然低下头。
他终于抚平喉中的堵塞，哽咽道：“当然，公主殿下。”
苏扶楹露出惨淡的微笑：“好……我相信你。”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枝照在两人的身上，影影绰绰，淡淡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