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福后悔了。
他就不该因为赵老三没听他交代遗言就不待见那小子把他打发走了。
这不还得白白跑一趟去找?
春天七点上工,干到11点。这会儿刚刚六点多,像赵德禄那样带饭到地头吃的都已经出发了,在家吃饭的还没走,道上人不多。
“德福?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跟赵德福打招呼。
赵德福觅声转头一看,乐了。
人就是不抗念叨,自家老娘刚说霍元义,霍元义就出来了。
他蹲在门槛上,短褂外面露出来的两条胳膊肌肉块块分明,浑身热气蒸腾。
霍老头家传的武艺,赵家庄的青年基本都跟他学过几手,他自己的儿子更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霍元义这明显是刚练完功。
“不是,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一直叫我德福哥的啊?”
赵德福停下脚步调侃他。
后面能有个十来年?人家就是大老板,县城首富了,他一个老农民哪儿还好意思让人家叫哥。
不得抓紧机会?
“你够了啊,德福。”
霍元义翻个白眼:“就比我大个几岁你也好意思?”
赵德福觉得他思想有问题。
要是大十几几十岁,咱就让你叫叔叔爷爷了!
何况他比这货足足大了六岁。
“我回头再跟你掰扯。”
霍元义这人轴,暂时没工夫跟他浪费。
“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霍元义拍拍裤子站起来,伸手捏了捏后脖颈。他这人总有无穷的精力。
赵德福可不敢让这下手没轻没重的家伙一起。
“我去上工的地方。”他故意道。
霍元义果然立刻就蹲下了。
“没劲,你回来就为了干活啊?”
这点上他比赵老三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点农活都不想干。
这小子成天憋在村里都快憋疯了,小时候围着赵德福转的最大原因就是跟赵德福上哪儿霍老头不放声。
赵德福挥挥手:“回头找你玩。”
当初他稍微大一点儿的时候就开始埋头干活养家,哪儿有时间和霍元义混在一起,人都生分了。
现在想想真没那必要。
他重活一遭老天爷应该不是为了让他继续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吧?
走了一阵到了村西头,隔着河已经能看到远远地垄上坐着的人。
春天耕地播种,冬天闲下来的地需要翻一遍,赵家庄不缺水,为了防止春雨过多还得提前梳理排水的沟渠。
活多也累,但根本不是个事。
这年代的人干活又快又好。
河里的水现在还没有枯,水面足有十几米,桥上铺的都是又宽又厚的青石板。
东头那块满是模糊字迹,写着某某将军的字样。
黑虎山上有座将军墓,小时候赵德福还跟着父亲去祭拜过,破四旧的时候县里有混蛋盯上了,一个工作组下来墓碑都拉来当了垫脚石。
每次走过的时候,他都要在心里念一句莫怪。
“德福啊,有媳妇了没?”
一个走神,赵德福就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是六婶,大清早的就拐了一篓子脏衣裳来河里漂洗。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赵德福倒吸一口凉气露出八颗牙:“你猜?”
落荒而逃。
六婶在后面撇撇嘴:“这就是还没有了。”
赵家条件不好,疼闺女的人家都不大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但以赵德福的外貌条件也绝不会单到现在。
“不知道章文卿怎么想的,竟然把人送出去了。”
现在差不多年纪的闺女都早就结婚生子了!
上哪儿找合适的?
“大哥?”
闷闷不乐坐在地头啃饼子的赵德禄听到一声声德福才知道大哥来了。
坐他旁边的墩子急忙跳起来,殷勤地把锄头让给赵德福坐。
赵德福笑着踢了他屁股一下。
看着一张张老么磕碜的脸突然变得年轻鲜活他还有点不大适应。
“墩子你去找晓明把拖拉机开到我家门口。”
墩子挠了挠头:“不大好吧?用拖拉机那得队长批准,我们出去玩借两辆自行车就行了。”
赵德福曾经是孩子头儿,他第一反应就是德福哥又来带他们玩儿了。
要不怎么空手来地里?
“我去和队长说,你赶紧的。”
赵德福把墩子推出去,他乐滋滋地跑了。
“你起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