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无颜的精心照料下,顾长夜的伤势渐愈,很快便能下床走动。
见其已无大碍,花无颜才将无愧一事悉数告之,希望他能够说服刘秉,放过无愧。
顾长夜听完,微微蹙眉,“舅舅竟做了这种事儿?姑娘放心,此事若属实,我一定让令弟平安归来。”
花无颜心头一松,递上盛满药汤的碗,“多谢公子。”
顾长夜抬手接过,目光接触她手背上的水泡,为之一怔,缓缓抬眸,看向花无颜,“这几日......都是姑娘在照顾在下?”
花无颜不动声色地将手缩进袖中,轻轻点头。
顾长夜凝视着手中的陶碗,良久才道,“何必言谢?姑娘救命之恩,长夜无以为报,这就休书一封,叫舅舅莫要为难你弟弟,待我伤好,必定帮你寻回令弟。”
花无颜欣慰一笑,趁顾长夜喝药之际,寻来笔墨纸砚,替他一一备好。
顾长夜坐在方桌前,瞥见少女垂眸研磨时从容的神态,乍起的不安与戒备渐渐被捋顺,一点点平软。
“你家竟有这些东西?”
普通农户家里有这些文人之物确实奇怪,但作为客人,如此直白地探问人家的私事,实属无礼,顾长夜一时责怪自己口无遮拦。
花无颜眼睫如鸦羽,轻轻扇动,“家父也曾如公子一般,读书致仕,光耀门楣。”
“难怪姑娘谈吐之间,皆有文人之气。”
顾长夜提笔,笔尖悬浮于白纸之上,久久未落,“令尊今在何处?”
花无颜浑身一僵,手腕脱力,墨块摔落,嘭的一声脆响,拦腰而断,裂纹滋生,似命格骤然中断,“......爹爹和娘亲......五年前就......离世了。”
空气寂静凝滞。
顾长夜不知该说什么,亦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半响才憋出一句,“......抱歉。”俯身,拾起墨块,挽袖,蘸墨,挥毫,起落之间,端正小楷布满信纸,近乎一气呵成。
花无颜看了眼,赞道:“公子的字,结体遒劲,丰腴雄浑,颇有大家之姿。”
“无颜姑娘还懂书法?”顾长夜大吃一惊。
花无颜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淡笑,“家父教习过一二。”
房梁上的灰悄然落下,一罅光线里,满是浮游的尘。顾长夜看着花无颜,眸子渐成两汪干净的新月。
“我先去送信,你好好休息。”花无颜转身欲走。
长留躲在门外,窃窃私笑,没想打这顾长夜不仅能帮忙救回无愧,还能直接从源头上解决他的危机。
天可怜见!
眼瞅着两人就要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则可被送信这等小事耽误!
作为一名称职的见习月老,他赶忙窜出来,夺过信封,毛遂自荐,“我去送!你留下陪顾公子,给他多做些好吃的,这样伤才能好得快。”
不待花无颜反应,把腿就跑,生怕别人和他抢似的。
顾长夜一愣,指着长留的背影,“这是......?”
花无颜抿了抿唇,垂下眼睫,“......远房表哥,暂住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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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尘医馆,黑衣男子手持药方,肃着脸,向掌柜打听:“最近可有人来买这几味药?”
掌柜细细瞧了眼,嗑着瓜子,漫不经心道:“你问这干嘛?”
男子将药方揣进怀中,声音冷硬,“东家之命。”
掌柜登时直起身,沉下脸,拍掉手上的残渣,翻开账册,眼珠子如算盘一样拨弄起来,“前几日,倒是有位姑娘和一个年轻男子来买过。”
“长什么样?”男子追问。
掌柜拄着下巴,细细回想,手里比划,“那男子和你一般身量,束着红色发带,眼睛很大,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再想!”男子眉峰紧蹙,把剑往柜台一拍,显然不满意他如此敷衍的答案。
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捂着胸口,龇牙怪叫:“奎啊,你就不能温柔点,吓到我店里的客人,你担待得起吗?”
“别废话!”
见他油盐不进,掌柜长叹一声,揉着太阳穴左三圈右三圈,冥思苦想,不知多少圈后,倏地拍手道:“我想起来了!那姑娘脸上,有块拳头大小的乌青色胎记!”
肃静的宗祠内,年轻男子跪坐于案前,听完侍卫禀报,喃喃道:“乌青色胎记?”
侍卫拱手,低眉称是。
“呵......竟是她......”男子手执香箸,在案上摆着的浮雕荷花纹鎏金铜香炉里,轻轻拨弄。
丝丝缕缕的烟自罅隙中上浮,衬得他声音越□□缈,“准备人手,这次抓活的!他还有别的用处。”
侍卫问:“他眼下在花家,动起手来难免误伤,那花无颜......”
男子默了须臾,像是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