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聊吧,再见啊!”
电话是林妈妈打来的,她下午要临时陪林爸爸出席一个活动,但是又提前预约了钟点工保洁,就让林雨竹回去家里盯一下。
林妈妈说那个金牌保洁员非常难约,不愿意取消,又说给林雨竹做了她喜欢的蛋挞,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毕竟她也并不情愿在外面陪着尤嘉和花店老先生聊天。他们俩是旧相识,可是尤嘉急着找人,关她什么事呢。
林雨竹到了爸妈家,先翻出烤箱里的蛋挞解馋。等到她吃完第三个时,门铃就响了。
她给保洁阿姨开了门,示意对方自便,然后就坐到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金牌保洁员十分专业,遇到卫生死角时尤其认真。
“姑娘,卧室里有个柜子移门推拉有点问题,估计是掉了零件,或者什么东西卡住了,你们有空可以修一修。”保洁员从主卧走出来,对林雨竹说。
“哪个门?”林雨竹趿拉着拖鞋,跟着保洁员走进卧室。
是梳妆台旁一个老式的小边柜,里面放着些旧物杂书。柜门的凹槽里积了不少浮灰,保洁员正在卖力清理。
林雨竹平时很少进父母的卧室,也搞不清这柜子门是什么情况。她耸了耸肩膀说:“可能时间长了生锈了吧,要不你拉的时候使点劲?”
保洁员不敢用蛮力,又小心翼翼晃了几下拉门,忽然俯身下去看了看,道:“哦,原来夹缝里面卡了一本书。”
她伸手进去,费劲鼓捣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个咖啡色的老式笔记本。本子被压得变形,露出泛黄的内页。
林雨竹从没见过那本子,估摸着是家里的老账本,于是赶紧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啦阿姨,那你继续吧。”她嘱咐了一声便走出卧室,一边随手翻开笔记本。
本子里是林雨竹妈妈的字迹,密密麻麻,仔细一看是日记。虽然时隔多年,但大部分页面用的是圆珠笔,现在看上去还算清晰。
林雨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她看那日期,正是她九岁前后,几乎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
日记的内容,全是关于她的。
她一直没有抬头,捏着纸页的手指间渗出细汗,渐渐地在发黄的纸上按住点点湿印子。
保洁员做完了卧室,出来跟她告别。
林雨竹清楚地看到那阿姨带着热情的笑,嘴唇翕动。可她脑子里像是有一堆苍蝇蜜蜂在疯狂地乱撞、嗡嗡作响,听不清阿姨在说什么。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讲出话来,忘了那保洁员什么时候走的。
她的手机可能响了几声,她没有动。一些残存的记忆片段在熟悉的音乐声中忽隐忽现,摇晃着飘浮上去。
等到她的大脑终于安静下来时,外面天色已暗。她半个身子陷在皮沙发里,双手扣着她妈妈的日记,手指还在有节奏地颤抖。
“啪”地一声,灯亮了。她下意识地闭了眼。
“你这孩子,天黑了怎么不开灯?我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还以为你走了呢。”林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晚上不用做饭了,去外面吃吧。女儿想吃什么?”林爸爸问道。
林雨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雨竹,肚子饿了吧?爸爸问你想吃什么,咱们去外面吃啊。”林妈妈走过去瞧着她,“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林妈妈一眼看见了那个日记本,手中外套滑落到地上。
她一把夺过那本子,胸口起伏,气息不稳:“你从哪里拿的这本子?老掉牙的东西别乱翻……”
“我已经看完了!”林雨竹失声喊道,“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雨竹,你别这样,你听妈妈说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雨竹捂住耳朵,声音里带了哽咽:“行了我不要听!你一直在骗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林妈妈忽然哭了出来:“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和你爸爸是为了保护你啊,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
“所以就把我当成傻子哄?还心脏手术,全是骗人的!你好过分!”
“雨竹,不要对你妈妈这样!我们这么多年容易吗?还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林爸爸发火了。
谁也不再记得吃晚饭的事,各自都气饱了。林雨竹和爸妈大闹一场之后,摔门而出。
她想起路燕子许多次问她那几年生病的经历,说那可能是很重要的经历,跟她现在的心理问题有关。
她自己也疑惑过,却始终没有深究,因为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活到这个岁数,浑浑噩噩、小心翼翼,她猛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可悲和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