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钱”,我放下串串,想起以前爷爷同我讲过的事情,“我们樱木家祖上也算是白手起家,从来不奉行精英教育一说,不管有钱还是没钱,都不能把视野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范围之内,就像是我父母,他们希望我既能穿着高级礼服、端着红酒杯在商业宴会上来去自如,也能穿着普通甚至廉价的T恤短裤、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和朋友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谈天说地。”
“在道德和法律的界限之内,永远不要给自己设限,人生有无数种活法和存在的方式,如果不能准确把控每一种人的心态、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每一种人,那就不算一位合格的继承人。”
“当然,理解并不等同于认同”,我耸了耸肩,“不过我现在也只是对老爸的话有一点儿模糊的理解。”
半间修二没说话,似乎是在沉思,但看起来又不像。
“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他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家人,从小就混迹在红灯区,见过形形色色的穷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富人,我见过一夜破产最后疯魔的人、也见过一夜暴富最后走上人生巅峰的人、有单纯的酒鬼、有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挥金如土的富二代、也有不追求现实只追求理想与意识的流浪艺术家、有纯粹的亡命之徒、有在别处失意后来到这里寻求麻痹,也有被迫留下无法离开的年轻女人——”
半间修二的声音变得有些空远,“但我觉得所有这些都很无聊,也都很无趣。”
他把冰袋换了一个角度,重新贴上我的伤口,我不出意外的又是一抖,但他依旧抓的牢固。
“看着他们日复一日又吵吵闹闹的人生,我觉得很无趣。”
沉默半晌,空气中只有头顶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刚刚被云朵遮住的月亮再次现身,半间修二的侧脸在我视野中逐渐变得明亮。
“那就看着我吧,半间修二。”我说。
半间修二慢慢抬头看我,我不明白他的眼神,但我知道他有在认真听我说的内容。
我歪头一笑,“虽然我现在还不太理解你说的‘无趣’是什么意思,但我想我的人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不会一成不变、不会一直停留在某处、不会被任何东西限制束缚、也不会狼狈到会为某一样根本得不到东西献出所有。
我从没觉得自己比他人高贵,什么自己一定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从未这样想过。
而我有这样的自信,只是因为我知道,人生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永恒的对错之分,有的只是选择。
你选择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并愿意为此奉献一生。
仅此而已。
“或许我是因为一直衣食无忧,所以才能理所当然地说起这些高谈阔论,但我们都还小,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看着我,或者加入我,看看我,或者是我们,到底能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自己亲自走出来的路,不管怎么说,都是觉得有趣才会去做的吧?”我朝半间修二伸出手,“站起来吧,已经不疼了,谢谢你啦!”
半间修二视线移到我朝他伸出的手上,嘴唇微动,“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啊?”我想了想,还是没觉得这些话难道还有什么隐喻的意义,于是试探般地开口,“就是字面意义?”
半间修二似乎勾了勾唇角,把冰袋丢回纸袋,自顾自地说道:“鞋袜暂时不要穿了,我送你回去。”
“啊……哦……”我伸手挠了挠头,刚想缩回手,就被半间的大掌握住,他掌心由于冰袋的原因还有些冰凉,但我没再躲,他握着我的手起身,却没有直起腰,只是视线和我齐平,看着我的眼睛。
“你的提议我接受了。”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所以,就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吧,樱木一酒。
还没等我回味过来半间修二那个眼神的意思,他已经单手拎着我的鞋袜还有纸袋直起身,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我。
“上来吧,时间有些晚了,机车太吵,我背你回去。”半间修二背过身去,在我面前躬下身。
“啊……好的……”我连忙拿起装烤串的袋子,爬到了他背上,“这个也要丢掉。”我抬了抬手,示意他。
“嗯,前面有垃圾桶。”半间修二应道。
“那个,今晚谢谢你了,改天我再请你吃东西吧?”我还没怎么回过神,动作和说话都有些呆呆的,半间修二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偏头问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犹豫着开口:“总觉得今晚麻烦了你很多,有些……不好意思?”
半间修二重新目视前方,不假思索地回道,“你也帮过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