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也有些沉默。
半晌，又重复了一遍道：“顾大人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要再没事找事了，好好伺候大人吧。”
她顿时有些无语，苦笑了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话是不负责任的。还有，凭什么他可怜，我就要好好伺候他？我也很可怜啊。”
小太监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你哪里可怜了？”
她轻笑一声，道：“我父亲曾经是内阁大学士，母亲是名门闺秀，我自己也该是豪门小姐的生活。可是突然有一天，父亲被冤枉谋逆，阖族上下死伤殆尽，母亲在我面前被杀，你觉得，我可不可怜？”
小太监肉眼可见地震惊了。
她又道：“我母亲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可我却被奸人逼迫，以身色诱陌生男子，尊严尽失，我可不可怜？”
小太监的眼神移开了，脑袋微微低垂。
她笑了笑，继续道：“我想给族人报仇，给父亲正名，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只要能换回父亲应有的尊严。你说，我做错了吗？”
小太监眉头紧锁，迟疑道：“那你确实也是个可怜人，可为什么报仇报到了顾大人身上？我瞧着，倒像是你做了对不起顾大人的事儿？”
“我对不起他？”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就算我真的有对不起他过也，早已还清了。”
小太监挠挠头，似乎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丝费解。
她忽然发现聊了半天，还不知道这家伙是哪来的，“你跟顾廷晞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么维护着他？”
小太监笑了笑，“这个么……算了，你是顾大人的女人，我也没有必要骗你。当年顾大人坑杀数万俘虏，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什么？”她不禁瞪大了眼。
小太监忙道：“我那时候还很小，什么都不懂，跟着大人们混口饭吃。顾大人得知哪些人诈降，要全部坑杀时，我就站在黄土坡边，什么都不懂地干嚎。大人心生恻隐之心，就把我放了。但是我这个身份也不敢放在外面，就干脆净身放在身边伺候了。”
她有些迟疑，“你那么小就出来打仗了？”
小太监点点头，“是啊，都没办法，打起仗来只数人头，谁看年纪啊。”
许是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两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片刻，小太监忍不住道：“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就撤下去了。”
她撇撇嘴，“那都凉了，还能吃吗！”
小太监气的“哼”了一声，端着面扭头出去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真是浪费粮食。”
小太监走了以后，院子里唯一会发声的也没有了。她又站在门口，看着枯树、看着天空发呆。
忽然发现，聊了半天还没有问那小太监的名字呢，等晚上再送饭来的时候，一定要问一问。
没想到，这一日小太监都没有再来，到了夜里，也是是顾廷晞亲自端着晚膳进了院子。
她有些诧异，在他身后瞅了瞅，确定没有其他人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小太监呢？”
顾廷晞看了她一眼，径自摆好了碗筷，淡淡道：“话太多，打发走了。”
她一时语塞。
晚膳是清单的米粥，配着几样爽口的小菜。她也着实有些饿了，自己盛了碗粥，埋头吃了起来。
屋子里出奇地静。
她从碗里抬起头时，见顾廷晞眉尖微蹙，神色不明地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心慌。
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试探道：“怎么了，难不成这是断头饭？”
顾廷晞瞬间被雷击了一般，低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顾廷晞顿了顿，低声道：“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吃饭吗？”
她觉得更奇怪了，“所以饿啊，谁还能一直不吃饭啊。”
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难不成你准备让我换一种死法，活活饿死我！”
顾廷晞的脸色有些黑，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碗，语气不善：“我没打算饿死你，只怕是你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见我！”
冷哼一声，又道：“你白日里跟人聊了半天话，晚上就有了胃口。呵，沈娇，你还真是离不了男人啊？哦不对，连太监都不放过。”
若是往常听了这些话，她只会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如今听到，却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一般。
“你只看见我和那小太监聊天，却不关心我们在聊什么吗？”
顾廷晞没搭话，低头喝了碗粥，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勉强道：“聊了什么？”
她学着那小太监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哼，不告诉你。”
顾廷晞：“……”
傲娇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