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蒙医,专治截瘫之症,兴许能妙手回春呢?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
“嗯……”
她相信他,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如今晚的这一轮月色,月虽有阴晴圆缺,却是长相随,他们亦是如此。
皇太极与她同倚在阁台前,望着盛京城的盛貌,直抒胸臆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是四季有你为伴,倒也不稀罕什么风花雪月了。”
海兰珠却未附和,“你今日想找我说的,应当不只是风花雪月吧。”
皇太极望着远处星星点灯的灯火,握紧了她的手,“一旦称帝尊号,大金与大明便从此水火不容,不可能再有‘和’字了。我打着‘议和’的名义先礼后兵,而今蒙古已臣服,只剩一搏中原了。”
“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去做吧。”
月上柳梢头,伴着寒风猎猎,海兰珠倚在他的心口,静下心来聆听他久违的心跳……
皇太极略带疲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几日我一直睡不踏实,总是会想起五哥在病榻上弥留之际时的模样……想起当年和五哥在广宁城探谍报时,他曾对我说过的话。”
广宁……海兰珠恍惚地记起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抚顺开战前,蒙古二十四营纷踏而至,王命印奉命前去广宁府报信,曾提到承天府上捉了两个建州细作,她当时就有过同样的猜测。
原来那时广宁抓到的两个细作,真的是他们。
海兰珠心中一紧,“抚顺的那一战,是大金对明的第一战。当时的辽东总兵张承荫驻兵广宁……曾抓获过两个建州的细作。”
“你……知道?”他神色微异。
海兰珠苦笑。“说来奇怪,当时在抚顺将军府上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就有一种直觉,觉得那个人是你……”
“当时我一心想攻下抚顺,将你带回来,所以主动向父汗请缨,混入广宁刺探军情。那次的行动,是我和五哥一起去的。”
皇太极黯然道:“那时在广宁,我们二人行迹暴露,被捉住审讯,赤手空拳与总兵府一百多名卫兵赤搏,才逃了出来,两人都负了伤。那时五哥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老八,我死在这可以,你可不能死在这儿……你死了,咱们肯定是攻不下抚顺了。跟汉人打仗,没有你不行。’”
夜色下,皇太极一向坚毅的目光中藏满了脆弱。
“整整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我一直记得那番话,所以即便在开原遇刺,也不相信他会反。更不想用一场血洗换来登基称帝……”
这条帝王路终究是苦涩的,此时此刻的皇太极,分外希望她能体会他的感受,也分外地需要一处得以歇息的温柔乡……至少,能让他不那么孤独。
而只是一个目光,她便读透了他所有的心思。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怕什么。
“你要守护大金,守护你的子民……牺牲是在所难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世人又如何评价以兵变谋得政权的宋□□赵匡胤呢?”
海兰珠柔声慰藉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人生而为王,皇太极,这是你的天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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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聪十年春正月壬戌,皇太极将此女马喀塔下嫁给林丹汗之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
二月丁丑,身体每况愈下的萨哈廉,仍组织诸贝勒检讨过去,向皇太极表示今后定忠诚效力。八大和硕贝勒与外藩四十九贝勒各遗书朝鲜,约朝鲜国王劝进尊号。
三月丙午朔,值清明节,皇太极郑重其事地摆驾东郊,拜谒□□陵。辛亥,改制文馆为内国史、内秘书、内弘文三院。
乙丑,使臣英俄尔岱等自朝鲜还,报言朝鲜国王李倧非但不见使臣,亦不纳书,反而回信拒绝。且李倧谕令边臣,严御金兵,并仍对明朝马首是瞻,视明为宗主国,不肯接受奉皇太极为新帝。
诸贝勒闻之大为恼怒,欲加兵朝鲜,逼其就范。
皇太极交待众臣道:“对朝鲜用兵,不急于一时。姑且遣人谕以利害,再扣其子弟为人质,若其人仍旧冥顽不灵,再兴兵未晚也。”
丁卯,外藩蒙古十六国四十九贝勒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俱至盛京,恳请皇太极称帝尊号。
皇太极遂以“早正尊号”为名,在早朝上征询鲍承先、宁完我、范文程、罗绣锦等汉官儒臣的意见,诸臣都表示赞成,并共议商定立国事项。
立春之后,修缮宫殿的工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好像一切都在为了那一天而准备着。
东宫里,海兰珠给他备了一壶白兰茶,皇太极热切地招呼她道:“来,看看这个。”
海兰珠走到案前,只见偌大素净的一张宣纸上,写着一个“清”字。
“这个清字,你如何看?”
海兰珠故意不答,问他道:“这要看从哪个角度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