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起,不知刮的哪阵妖风,雷凤琴的脸黑得像锅底。
景大力悄悄打量着妻子的颜色,心里直打鼓,忐忑不安地自我检讨:老子也没惹她啊,为啥子这么歪?
其实,这都是房子惹的祸!
左邻右舍又有几家翻盖新房,雷凤琴看得抓心挠肝。看到景大力那个臊眉耷眼的窝囊相,七窍至少有六窍都在喷火,从早上一直骂到黄昏。
“你个龟儿子,天天二两猫尿水水,背时货!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给你这二货啥。”
“钱也没得,一天到晚在屋头摊起。”
“整天神搓搓的,不晓得都想些啥子,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啥子缺德事……”
“就他娘的知道吃吃吃,吃个锤子哟……一吊子甩死你!”随着一阵阵怒骂声,伴随着从黑黢黢的厨房里,传出令人心肝一颤的摔盆子摔碗的乒乓声。
景大力垂头丧气,一提到钱,他就硬气不起来了。
傍黑,李二蛋又来喊景大力喝酒。这简直是瞌睡递个枕头,景大力赶紧溜之大吉。
酒摊子摆起,没一会功夫,个个都喝成了红脸大汉!
“乱批财啊,好得很啊,全部都来,没得就没得。四季财啊,三三恋啊,……”
几人当中,就数景大力喊得震天响!
李二蛋借着酒劲,神秘地说道:“你们猜,今天一大早,老子看到了啥子?”
“少兜圈子,快说嘛,看到啥子了?”
“老子看到村长那龟儿子从李寡妇的家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着裤腰带。”
“这有啥子稀奇,哪天老子也去寻那李寡妇耍耍,她家的馍馍又白又大,好吃的很!”
“你个憨批,粑耳朵一个,你敢去李寡妇家,看你婆娘不将你胯下二两肉剪下来喂狗!”
“滚,老子想甩你两儿屎!”
……
喝酒猜拳,讲荤段子,一直红火到半夜,景大力才恋恋不舍,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一头倒在炕上,昏睡起来。
天刚刚蒙蒙亮,景大力感觉胸口一阵绞痛。他紧紧捂着胸口,想起身倒口水喝喝。
刚刚迈下炕,一阵头晕目眩不能自持,晃了晃,就栽倒在地。
雷凤琴听到声音,打开灯一看,景大力倒在脚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无论怎样呼喊,都毫无反应。
……
整个葬礼期间,景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掉一滴泪。
被景老爷子看到,暴怒起来,冲着他就是一顿臭骂:“你个铲铲,哈戳戳的瓜娃儿。看你那瓜迷日眼的怂样,你脑壳有包嘛……你老汉儿白疼你了……”
景天就像一个傻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月亮高升,累了一天的人们,都睡去了。只有景天坐在矮凳上,默默地守在灵前。
赛虎卧在脚边,时不时抬头,瞪着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主人看一会儿,又用毛茸茸地小脑袋蹭蹭他的腿。
景天觉察到赛虎的不安,伸出手轻抚着它的小脑袋和脊背,使它安静下来。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白色的幡一阵摇晃,他慌忙站起身,用稚嫩的小手护着长明灯。
抬头,看了眼父亲的遗像,他慈爱地笑着,那声“幺儿……”带着长长的尾音,在耳边回荡。
只有父亲才会这样亲切地叫他!
以后……不会有了……
笑脸越来越模糊,宋光义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又一把,一把又一把……
他拿出父亲买给他的口琴,轻轻吹了起来,那琴声如泣如诉。
耳边响起一首童谣:
方脑壳,
哈戳戳,
不拐弯,走直角,
遇到祸事跑不脱……
——
景大力带着遗憾走了,景辉刚好小学毕业,没考上初中,顺理成章回家帮母亲干活。
景天是个倔巴头,谁的话也不听,每天照旧背着书包按时到校,雷凤琴骂他就是个“黄棒”。
放学的路上,景天孤单地走着。这条路他和父亲走过无数遍,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他边走边狠狠咬着自己的胳膊,咬出一道道血痕。
春节到了,雷凤琴的好姐妹杨金花又回来探亲了。
两个人躲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久。景辉想听听母亲和这个女人都说了啥,刚走进屋子,就被雷凤琴骂了出去。
杨金花第二天又来,两人又说了了好长时间的话。雷凤琴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连饭都不好好做了。
傍黑,雷凤琴将两个儿子叫进了屋,拉着他俩坐到炕上。
不知为什么,景天的心陡地慌乱起来,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雷凤琴先是叹了口气,随后才悠悠说道:“妈想跟你杨姨到内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