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眯了眯眼:“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我知道,肯定就是关于我的。我与李大人之间只有一门亲事,是这件事吗?”
“我知道李大人用心良苦……父皇是劝你与我退婚吗?”
好吧,看表情好像还真是。陆轻觉得疲惫,但又有一点释怀。纵使她死前在老板那里摸爬滚打,那也仅仅只是地头蛇,跟这位史官记载的“天命之子”完全不一样——自己甚至看不透一点。
……好累。
陆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她隐约能察觉到,这件事情如果自己处理好了,所有胡乱缠绕着打成死结的事情,就能够逐渐梳理清了。
“……是臣逾越。”李迟突然说道。
陆轻懵懵懂懂地看过去。
状元郎李大人的心意来得很是莫名其妙,也很郑重其事,让陆轻不得不也郑重地对待。
不过她暂且并没有空去回应这份心意,只是给予了其他方面的承诺——是对李迟的,对陆潇潇陆千河陆祁的,对母后的,对很多人的。
那些所有希望陆时月能在这个四四方方的深宫中活下来的人,她每一个都不愿意辜负。
“李大人放心。”
她转身跪在李迟身边,对着门口行了大礼,“儿臣陆时月,请父皇安。”
——好像真有点要与皇上决死一战的意思。
不过暂时并没有人回应她,门口的宫人进去通报,末了又被赶出来,自始至终那位宫人都低着头,不看陆轻一眼。
温贵嘴唇翕动,发紫的唇张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周围耳目太多而作罢。陆轻看向他,居然从他的神色中读懂了点东西。
她敛目默默等着皇上传召。
周遭寂静,过了许久,陆轻才从耳边孤零零的几声鸟鸣里听到书房门口的动静,是陆敛秋的近侍推门出来传召:“请公主安,陛下宣您进去。”
陆轻忍着发麻的腿,看了一眼李迟,与他的目光短暂交接,起身去了书房内。
眼看着已近正午,李迟额间有汗,想了几百种书房里的对峙,大部分都是剑拔弩张的。陛下对公主的态度原本就说不上很好,但又无人清楚原因,她中毒之后处境好些,可依然如履薄冰,那些微不足道的宠爱在他人看来只是随手的打发。
这个父亲无论如何都不喜爱陆时月这个女儿。
本以为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可又有人出来传召他。李迟心下一惊,或许是公主那边出事了。
他迅速打好了腹稿,如何替公主脱罪,如何认罪,都脉络清晰。
宫人替他推开门,他紧张地一瞥,却见陆轻一脸惬意地坐在皇上旁边。
他垂首行礼:“请陛下安。”
“不必。”听不出陆敛秋的语气里有什么情绪,总归没有上午时的暴怒,“坐吧,现在开始谈的就是家事了。”
李迟:“……家事?”
陆轻及时抢答:“是呀,家事,本宫将自己与李大人之事都说与父皇听了,既然你我都有意,婚就不必退了,父皇还赐了本宫一个巨大的公主府。”
李迟搜肠刮肚地想也想不到自己和陆轻之间有什么事是值得皇上改变主意的,短暂的怔愣后他又一次下跪:“多谢陛下成全。”
“之前说退婚的事情,是朕以为时月不愿,她是朕的女儿,朕也不情愿看见她嫁给无意之人。现在事情都说开了,那婚事也就说定了,朕已经派人去挑选吉日,不过兴许要等到明年了。”
李迟看着陆轻朝他偷偷眨眼,立刻低头应下:“是,只要能同殿下一起,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陆轻问了一嘴:“不过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啊?儿臣想现在就与李大人成婚。”
李迟:“……”
皇上:“……”
皇上:“明年中秋前的祭祀,由你跳祭舞,去向潇潇多打听打听吧,不日老师就要来教习了。”
祭舞,陆轻听说过。五年一次的大祭上,要由一名身份尊贵,未嫁人妇的女子跳祭舞以悦神,上一次是陆潇潇,这次居然是陆时月。
陆轻也赶紧跪在李迟旁边:“儿臣叩谢父皇。”
“不必了。”皇上揉着太阳穴,“这么一大场误会,朕都乏了,都先退下吧。”
在门外做了超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惴惴不安地进入书房,结果聊了几句陛下就轻飘飘地将他们都打发了。
李迟想不明白,他看向与他并肩而行的陆轻,她正与温贵挥手道别。李迟将疑问都暂时压下,陆轻也知趣地暂时不提及,直到离开书房很远,绕过御花园,到了荫蔽处的小桥下,见着四下无人,陆轻才开口。
“……可能要耽误你终身了。”
陆轻递上一方帕子:“不好意思。”
李迟谦恭地弯腰接过,却只是将它捏紧。
他沉默很久,终于挤出一句:“没有……臣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