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川秀忠的见面,就是在这座宏伟的城堡中进行的。
许多年后,当寒冰回忆起这个温暖、晴朗的冬日午后时,发现自己命运的扭转正是发生在那一天。
不过当时的心情,只有沦落异国的沮丧和彷徨,丝毫没意识到生命的起伏并不如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或许你认为的幸事不一定是幸事,坏事最后也不一定是坏事,人生就是这样祸福相依,得失难料。
那天的寒冰走在一条漂亮、宽敞的木质长廊上,长廊好长,一眼望不到边际,涂过油漆的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光亮如镜,以至于寒冰悄悄蜷起脚趾,低着头,生怕自己的脏袜子在地板上留下脚印。
多年后,寒冰也回忆起这个情节,认为胆怯源于自卑,黑山白水出来的土妞进了将军府,不自觉的漏了怯,毕竟年少。
再后来,多年的沙场磨练、横刀立马早已让寒冰习惯俯下身去看人,曾经稚嫩、窘迫的心,已在鲜血和战火中冷却坚硬,那抹羞涩、胆怯的少年心性,早如过眼云烟,不复还了。
蒋明溪没注意这个,一路张望,觉得府邸虽大,摆设却简朴,就算自家在京城的宅院,也比这里豪华几分,侍卫带两人走进一间整洁、素白的房间,用帘幕隔开的侧间,摆放着一床宽大的躺椅,一位全身素白的公子侧躺在上面,约二十七八,一手指支着头颅,一手握着本书,出神的看着,一头长及腰间的秀发不加束缚,松散低垂着,如雪般的皮肤,细长的丹凤眼,红润的嘴唇,修长白皙的指尖,仿佛美女卧榻,灵动柔美。
中年侍卫走上前行礼,主人见蒋明溪和寒冰来了,放下书,似笑非笑得望着他们,嘴角一抿,现出两个酒窝,站起身来,向他们走来,腰有节奏的的微微摆动,腿有点软似得,来到两人面前,打量着蒋明溪,翘起两只手指,从怀中夹出一块令牌,递到眼前,正是蒋明溪那块锦衣卫的腰牌,不是被当了吗?怎么跑到他的手里了呢?
寒冰低下了头,心里微微动容:“水蛇腰,兰花指的男人?第一次见到呀”,寒冰出身东北,所接触的男性都是粗犷大汉,哪见过这样的,作为男人,蒋明溪也很漂亮,可寒冰觉得蒋明溪是那种俊秀、阳光的帅气,而眼前的这个阴柔的男人简直美得娇艳欲滴,邪魅性感。
他对蒋明溪似乎很有兴趣,开口道:“大明锦衣卫?为何会在这里?”,竟然一口标准的京腔,声音柔和悦耳,恰如其人。
蒋明溪听见汉话,有些惊讶,沉声答道:“在下海上航行,遭遇风暴,死里逃生,漂流至此,天意弄人,一船人只剩我们二人,在这里,语言不通,言行不纳,造成一些冲突,那天冲撞了阁下的马车,实在抱歉!”
“呵呵呵,你不但冲撞了我的马车,还抢走了我的马!”男人笑道:“茫茫大海,能够活下来,阁下真是福大命大,看来天意如此,让你我有缘遇到,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汉人了,”说着说着,竟有些惆怅之意,又道:“还没问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姓蒋名明溪,这位是我弟弟寒冰。”“楚水一方,明若晓溪,好名字,在下德川秀忠,”,德川秀忠的一双美目一直在蒋明溪身上转悠,对寒冰只是一扫而过,寒冰则在一旁瞪着大眼睛打量着这个阴柔的男人。
此时,日本时局动荡,丰臣家族和德川家族两雄争霸,本来,丰臣秀吉经过几十年的浴血奋战,一统全国,大权在握,更被尊为关白,百官之首,德川家康只是他的一个下属。
可惜,接连的胜利让他野心膨胀,令利智昏的发动了侵略朝鲜的壬辰之战,并死于此战中,剩下老弱残兵和孤儿寡母,而后,德川家族经过十几年的隐忍和经营,势力早已遍布全国,如日中天。
日本沿袭千年的天皇,在这乱世中,无权无力,沦落到卖字画维持生计,神武天皇的后裔,高贵无比的血统,现在却被两个农民之子踩在脚下,不知日照大神会作何感想。
蒋明溪现在并不明白德川两字的分量,只是对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很感兴趣,不禁问道:“阁下的汉语说的如此流利,曾到过我大明吗?”
男人微微一笑:“何止到过大明,我年少时被父亲送往贵国求学,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师从顾宪成,您认识吗?”
蒋明溪面色不禁一变:“顾宪成?、顾泾阳?,东林书院?”,
“对!对!我的老师名宪成,字泾阳,很有才华,在江苏的东林学苑讲学,门下弟子多达千人,您在朝中也听过是吗?现在名气很大了是吗?我那时候只是个小书院,但有很多知识渊博、受人尊敬的老师!”
许久没听到故人的消息,德川秀忠兴奋起来:“在东林书院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顾先生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铭记于心。阁下在朝为官,接触各地官员,知道我的老师还健在吗?东林书院现在如何?我还有很多很有才华的同学,您听说过吗?”
蒋明溪心头苦涩,东林书院,多大的名头,顾宪成无锡竹林讲学,抨击时政,培养了无数名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