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
那么热的天气,他竟然穿着长袖长裤。
松垮绵软的白色上衣,灰白色的工装长裤。
叶愈记得叶颂微说过,打量别人是一种没有礼貌的行为。
于是她收回视线,整理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问:“我把你吵醒了吗?”
梁佑生还是不说话,无声无息看着她,但那眼神和其他人全然不同。
没有好奇惊讶,没有疑惑打量,平静且安宁。
两人对视十几秒,叶愈打开柜子,抓出几颗大白兔奶糖,跑到梁佑生床边。
离得近了,叶愈发现他的鬓角被汗湿,双眼在潮气的衬托下,愈发黑亮。
“你好,我是叶愈。”
四颗奶糖堆积着,窝在透着粉红的白嫩掌心里,被送到男孩的面前。
梁佑生的眼睛像是微微瞪了一瞬,随即撇开脸。
“你吃啊!”
手又往前伸了伸。
“不用了。”
平淡却稚嫩的嗓音,响起的同时,梁佑生长腿一迈,跳下床,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看着瘦,脚步倒挺快。
叶愈看着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来就像李阿姨说的,这人的脾气不好琢磨。
叶愈坐到自己的床边,把风扇对准自己,吹够了,又从柜子里抱出奶糖罐,下楼分给其他人。
一楼大厅是活动区,摆着两张大桌子,孩子们吃饭学习都在这里。
福利院的孩子们很少吃到零食,奶糖足以让所有人兴奋。
他们丢下手中的暑假作业,叽叽喳喳,围着叶愈伸出手,眼巴巴期待着。
拿到糖的人,会迫不及待撕开糖纸,嘬着舔着,含着化着,还各自计划着,什么时候吃第二颗、第三颗。
直到眼前没有空着的手,叶愈环视整个大厅,看到门后角落里的梁佑生。
他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膝盖上有一个小本子,手里拿着一支笔。
他好像一直都呆在那里。
叶愈走过去,却被人拦住。
“你干嘛?”
说话的叫顾己,和叶愈一样大的年纪,扎着一个高马尾,胖胖的,很可爱。
叶愈示意梁佑生那边。
顾己上前两步,挡住叶愈的视线,低声说:“他叫梁佑生,他有传染病的!”
叶愈瞪大双眼。
“真的,大家都这么说!”顾己语气笃定。
“那些男生说他爸就是得那病死的!而且梁佑生从来不和别人一起洗澡,都是等大家洗完了,最后一个洗,他穿那么严实,就是因为身上有疮,会流脓的!”
这番话对于九岁的叶愈来说,和当初知道‘妈妈在肚子上划了个口子生出自己’一样震惊。
少顷,叶愈的目光越过顾己的肩膀。
梁佑生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着头,在纸上快速写着。
叶愈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们看见了吗?”
“什么?”顾己的眼珠子转了转,“疮?”
叶愈默认。
顾己眼神飘忽:“这还用看吗?肯定的呀!”
叶愈摇头:“你们没有亲眼看见,就不可以这么说。”
她绕过顾己走过去,身后传来顾己嫌弃的一声‘咦’。
光线突然被遮挡,梁佑生皱起眉,视线一偏,黑色小皮鞋,白色到脚踝的袜子,再往上,浅蓝色的柔纱裙摆。
叶愈抱着奶糖罐子,站在他面前,手伸进罐子里,抓了一把,来到他的练习册上。
五指松开,落下四颗奶糖。
梁佑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刚要说什么,叶愈冲他笑了一下。
叶愈是典型的江南长相,细眉疏眼,小脸翘鼻,五官端巧精致,皮肤白。
笑的时候,眉眼弯弯。
墙角灰暗,缺在这一刻,却连蜘蛛网都生动了起来。
叶愈没说什么,抱着奶糖罐子离开了。
梁佑生盯着本子上的四颗糖,愣了不知道多久,他抓起来,揣进兜儿里。
顾己看到叶愈过来了,连忙捂住鼻子,指着卫生间。
“快去洗手!”
叶愈皱了下眉,没有理会,进厨房给两个阿姨分了奶糖,把剩下的糖锁进宿舍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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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天长,却终有停歇的时候,日头与蓝空相擦坠落,留下大片丝缕绵延的橘红痕迹。
叶愈独自待在二楼,直到晚饭时候下去。
大厅里,孩子们的队伍排得老长,到阿姨那里打饭。
叶愈下楼得晚,进厨房拿了餐盘和筷子,直接走到了队伍最后,碰见梁佑生。
她一下午都没下来,不知道梁佑生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