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夙愿未成,魏长渊横空出世,成为横在我与帝位之间的唯一阻碍……”谢宥齐缓缓抬起头来,用力钳住她的下巴,“你迟迟不肯回到我的身边,是不是因为魏迟……”
吉光伸手打落他的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谢宥齐的手落至身侧,狠狠地攥紧了拳,他脸上逐渐蔓延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没有否认呢……吉光,你认为这一世魏迟能够击垮拥有前世记忆的我吗?——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让他永远不能再干涉我们。”
吉光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殿下忘了,拥有记忆的人不止你一个。”
她拂袖而去,在谢宥齐几近碎裂的目光里,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殿下,我会辅佐他,让他成为能够与殿下抗衡的力量。”
*
送走了王隽和和其他女眷的车马离去,吉光静悄悄地回到大雄宝殿,把前夜仔细抄好的经文递给明真大师,虔诚地双手合十:“这些凡尘琐事惊扰大师修行了。”
明真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静静地看着吉光,施礼道:“即便贫僧自诩清静无为,到底心中还在挂念远遁江湖的师兄。施主递来的消息提及师兄的埋骨之地,贫僧深感恩德,略以绵薄之力报还,也算是成全一段因果。”
吉光此前并不知道崇安寺的住持明真大师还有一位师兄,只是略略记得前世兄长南下征战之际寄回的家书里,曾经略有提及南夷之地有一座大殷建制的寺庙残垣容纳了百余难民,而这座寺庙的住持正是一位名叫明德的武僧,已圆寂多年。
吉光心中隐隐有愧:“明德大师在南境扶危济困,拯救了成百上千的难民于水火。我也只是感念明德大师的大义,既无力将明德大师遗骨接回,也无法令朝廷追封尊号,实在有愧于您如此相助。”
明真一双慧眼打量着她片刻,似乎顿有所感一般微微一笑,“师兄从未在意过这些虚名。比起落叶归根,他或许更愿意停留在想要守护的土地上。而贫僧如今可以略备师兄爱吃的素斋,遥祭一二。”他略略一顿,“比起这些世外之事,施主或许应当更关注另外一位入世之人——”
说罢,明真遥遥看向宽阔明亮的佛堂之中,笑而不语地遁去。
吉光顺着明真示意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立在庞大的佛像之下的少年。
他横眉竖目,抱胸直视着佛像,一副不尊天道、不敬神佛的恶劣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大逆不道地爬上佛像,在大日如来怀中睡觉。
而佛像却慈悲垂眸,怜惜地注视着他。
青灯古佛,似是自成一幅画轴,在吉光面前缓缓铺开——
她眼里仿佛掠过铮铮铁马、万里冰封大川,她看见赤色玄字大旗上书“魏”字,看见千军万马在怒吼声里驰骋在百草枯萎的南疆土地上,看见那个长槊横追的身影令大殷的军旗荡开漫山遍野……她看见少年眉头紧锁,看向大日如来的眼神仿佛质问。
“魏小郎怎么只看佛却不拜佛?”吉光忍不住开口。
“有什么好拜的。”魏迟咳嗽了两声,将视线落到她身上,“我就是来看看,传说中的大日如来究竟长什么样子。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吉光并不吱声,静静取了香,点燃,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唔,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魏迟清了清嗓子,抱着手臂倚在香案旁,“求佛不如求人,你有什么心愿,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呢!”
谁知少女却自顾自地阖上双眼,朱唇翕张念诵经文,并不睬他。
魏迟有点好奇了,悄悄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支起耳朵听了半天,皱起眉来:“佛那么高,你却念得这么小声,他能听见吗?”
“聒噪。”吉光叹了口气,睁开双眼,“你不拜佛,也不许别人拜了么?”
“咳咳,你拜,你拜。”魏迟摸了摸后脑勺,“我家从未有人礼佛,所以有些好奇。”
“你母亲也不礼佛么?”
话一出口,吉光有些后悔。
她后知后觉想起魏迟的身世,终于记起魏迟生母原是魏肃大将军在军营中随意宠幸过的军妓,并非魏夫人。
也是因为有了魏迟,魏迟的生母才得以入了魏府,勉强抬了个侍妾的身份。因为她身份卑微,吉光甚至从来没在任何宴席当中见到过她。
上一世,魏迟就是因为生母身份卑微,所以才受尽了白眼。
原以为魏迟会耍性子翻脸,没曾想魏迟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偏过脑袋想了想:“你说的该是我小娘吧,她不礼佛的,平日里有事没事就骂我,骂得可难听了。这在佛家叫什么来着……口业!”
“那我教你便是。”吉光叹了口气,将案上的香拿了三支递给他,“引燃香线,跪下来三拜三叩,许愿也好,诵经也罢,然后再将香置入香炉。记着,心要诚。”
魏迟竟老实了下来,按照她的说法一一完成。
在他阖上双眼的功夫,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