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也说不定呢…”姜馥迩不想气氛沉重,语气略显悦然。
可郤博彦却没接话下去,继而又沉默下来。
“彩灯节,我们约在澄水桥,对吗?”姜馥迩问。
郤博彦勉强挤了个笑容,“对,澄水桥。还望姑娘莫要爽约。”
姜馥迩笑着默认,玩笑道:“上次记得公子说暂栖荣宝街,澄水桥离得远,可莫要让我等得太久。”
郤博彦笑着点头,表情寡淡得不比这苍白雪色好多少。
可饶是二人步伐再缓,终究还是穿过几条街,走到了每次分别的路口。
“姑娘可否告诉小生家住何处?”郤博彦又道,“日后分别,小生也有机会能寻到姑娘。”
姜馥迩是想告诉他的,可不是今日,而是在彩灯节那日。
想着告知他身份后便要离开平宿,不论他是何心情,反正也只剩了念想,倒不会有后顾之忧。
跟着邶恒这样的人物行走于世,自己又并非奴籍出身,很难一言半语将这后面故事解释清晰。
若是此时相告,姜馥迩还是多少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一二,引来安阳侯的人注意。更怕这消息传到周子潘耳朵里,抓住邶恒把柄,酿成更严重的事端。
所以她早就决定临走那日再与郤博彦坦诚相告,他毕竟只是个读书破万卷的小书生,自己经历的事足以令他望而却步,也许那时他便不会再有今日的伤怀与遗憾。
对于分别,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犹豫片刻,姜馥迩温声道:“若是公子追问,彩灯节那日,我会将家世说与公子知晓。今日迎冬是个大节,还是不说那些吧。”
“也好。”郤博彦于失意中淡笑,“我送姑娘行至住处可妥当?”
姜馥迩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巷子,几家民居外都冒着蒸腾热气,像在煮饺子。
“我也是寄人篱下,也不好让公子瞧见我窘迫。天寒地冻的,公子快回吧。”
郤博彦悻悻不乐,勉强点了头。
说罢,姜馥迩往后撤了两步,依旧含笑道别:“后日,澄水桥,不见不散。”
话落,她便如往前一样,看似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只剩下她手中醒目的红伞在这漫漫雪舞中逐渐远去,直到被满眼的白覆盖,消失不见。
后日,澄水桥…
郤博彦恋恋不舍地瞧着姜馥迩消失的方向,暗自神伤。
你可千万不要失约啊…
——
回到荀府已是夜幕初降。
因主人没在,院落里倒显得冷落又昏暗。
许是提前知晓荀康今日安排,每日来来回回穿堂忙碌的侍婢们也早就回了各自住所休憩。
姜馥迩吃了些值守婢女从庖房里端来的饺子,三两口入了肚,而后便挑了灯芯,摊开她从书斋带回的几本破旧古籍,无所事事研读。
古籍中的故事涉猎广泛,有医理,有杂谈,还有些诗词文章,更有辽国及周边几国的南北划分,可谓内容丰富。
姜馥迩借书也并非无意之举,只是想四处寻寻各方古籍,说不定哪天就能在其中发现细微线索,解了心中各种沉疴旧疾的谜团。
翻看两三本后,仍旧无所收获。
姜馥迩略感困觉,可听着外面锣声响亮,各处都在庆贺迎冬,即便睡也睡不好,便又打着哈欠翻开一本。
那上面记载医理,较之先前几本更加枯燥乏味。
姜馥迩没什么耐心逐页翻看,只粗略跳着读了几页,直到看见个长相奇特的虫豸解图,才因好奇停下来仔细阅读了番。
那虫豸可谓四不像,头长地像蝗虫,身体修长滑腻仿若泥鳅一般柔软,身体四周却有蜈蚣一样的百足,百足上还有一对犹如螂蜩一般的羽翼。
下有文字记述【伏屠】二字,且后面还标记了【大凶】的字眼。
继续往后翻,那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这种四不像的出处和由来,竟是百年前一代虫王圈养出的凶物。
师母说虫王早已消逝,这凶物必然也早已无存。
思及此,姜馥迩反倒好奇手中古籍的年龄,看纸张颜色和脆软手感,应是近年来的产物。
只可惜没了扉页和封底,看不出这书出自何人处。这般不珍视保存,倒像是请先生抄录的翻版。
姜馥迩再翻回所读之页,继续向下浏览,刚看到“入药方可——”
门外互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姜馥迩撂了书,疾步去迎门。
门外却站了个周身泥泞的男人,看打扮像是侍从。
没等姜馥迩开口问,侍从已结结巴巴开口,慌了心神似的:“姑、姑娘!大、大、大公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