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显现出一种冷峻的神情,他的胸膛里涌着一股冰冷的愤怒,他被强塞了一场并不光彩的胜利,有人真正惹恼他了。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在这幽暗寂静的林中,响起了一阵笛音,那笛音有些飘渺,似乎离得很远,细细听起来音调又有些奇怪,有些缺陷,不是吹奏之人的问题,而像是乐器本身的问题。
西门吹雪蹙起眉,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前方不远处一棵大树,在粗糙的树皮之外,有一片浅色的柔软的衣角露了出来。笛音停了,衣角之上多了一只手,一只雪白的漂亮的拿着简朴木笛的手。
他知道,那木笛上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很难听对吧,它坏了。”
她从树后走了出来,她一出来,明月好像也从云里出来了,西门吹雪的眼前的一切都亮了一分,撒上了一层轻薄的像是月光一样的白,明明现在还是白天。
“可这是我的心爱之物,纵使是损坏了,我也不舍得丢。”
扶双口中说着对心爱之物的不舍,但她的目光却冷的像是夜风,她的神情也透着一种冷漠,她看起来比西门吹雪更不高兴。
西门吹雪发现她在生气。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竟然会这么了解她,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完全冷静了下来。
“独孤一鹤死了。”西门吹雪缓缓道。
“我知道。”扶双突然冷笑一声,“我刚知道,我看到你就知道了。”
“他本不该死的,但他死了,一个人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他的敌人变强了,另一种就是……”
“他变弱了。”
西门吹雪活下来了,独孤一鹤死了,那么……下黑手的会是谁呢?这真是个好问题。
木笛被丢在地上,一声拔剑的清鸣响起,冰冷的剑锋映射出一道寒光,划过她的面容,她笑了起来,笑的从来没有这么夺目,可她的目光比剑更冷。
她美的惊人,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如同情人的耳语。
“真可惜,我才有点喜欢你。”
西门吹雪的眼睛亮得出奇,他没有解释,事实上,此刻他绝不想解释,面前有一位厉害的剑客,她已经先拔了剑,他岂有拒绝的道理。
一片还泛着略微绿意的树叶被一分为二,飘零落地,她的剑锋带着杀意,剑势是极端的灵巧和飘渺,她的招式如同一张用杀机编成的罗网,时间越久,罗网收得越紧,猎物越无处可逃。
二十招之后,西门吹雪的剑就变的有些慢了。
他之前已经与独孤一鹤战了一场,如今再来,难免力有不殆,可他的眼睛还是亮的,他的剑势还是那样一往无前,除了与他过招的人,谁能看出他的半分弱势?
最后是一招如惊鸿穿柳,罗网图穷匕见,长剑刺入了西门吹雪的右肩,白衣顷刻染血,西门吹雪右手紧握的剑偏了方向。
扶双身法逼近,长剑深入血肉,两人近到一近距离,四目相对间,又迅速一掌打中西门吹雪的胸口,以内力重伤,再借力回旋,浅色的裙边划出一道如弯月般的弧度,剑尖顺势极快划出,半空溅起一串血珠。
三息之间胜负已定,只差一条命了,扶双却收了剑,她要的从来不是命,她抬眸正正地看着他。
西门吹雪淡色的唇边带着血色,他身上的白衣越来越多变为了红色,右肩上伤口涌出的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流下,湿润着剑柄,滋润着剑锋,蜿蜒出一道血色,滴落……
但他仍然站得笔直,眼神锐利,看着他的对手,你在他苍白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的软弱和对死的恐惧。
有些人的骨头就是硬的,他的想法难以改变,撞到南墙也好,见到棺材也罢,早在许久之前,他已决定在自己选的路上一直走下去,他就像是剑一样,你可以折断它,但休想叫他服软,叫他屈服,叫他……弯下自己的膝盖。
这样骄傲的人绝不会设计独孤一鹤。
“不是你。”
看着这样的人,这样的剑客,扶双终于相信了,她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人是真的剑客,而不是一个表面光鲜背后设计对手的伪君子,她没有看错他。
西门吹雪闻言只笑了一下,那一笑如同雪融春降,却又转瞬即逝,只让人以为那是个错觉,而在下一瞬,重伤的身体支撑不住,眼前变为一片黑暗,他整个人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层微尘。
扶双愣了一下,试探的伸脚轻轻的踢了一下倒地的西门吹雪,毫无反应,忍不住再踢了两脚,完全是出于发泄。
转身捡回笛子,又犹豫片刻,还是把人带走了。
带不回独孤一鹤,勉强只能收个西门吹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