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黎玥瑶一筹莫展之际，郑绾从二妃身后笑吟吟地出现，道：“两位夫人不要着急，妾瞧见何将军来了。昨夜殿下已吩咐将军照顾王子，想来此时是有好消息来？”
业珠闻言，起身欲往外去，却被黎玥瑶拦下来：“你蓬头散发，衣衫不整，如何见外男？”她示意郑绾出去询问，自己则和黛音将她按在椅子上梳妆。
业珠身子虽然留在里面，却不住探头，看着郑绾出去又进来，顾不得梳齿还在头发上，就冲到她面前，问道：“怎么说？”
郑绾看了一眼黎玥瑶，笑道：“昨夜忙了一夜，有不知好歹的把醉酒的王子掳走了。现下已经查明，安抚了王子一顿，好容易哄睡了。夫人若想去，将军可预备车马。”
业珠顺了顺头发，笑道：“那自然好。在什么地方？”
“哟，妾不是哈丹的人，这地名长长的，妾一时没记住。”郑绾迟疑了一下，又道：“妾请夫人随从来为夫人梳妆？”
业珠看了看自己，笑道：“不必，不过素了些，不必多准备，我们哈丹不同于你们，不讲究些四德五德。”她说完就走进秋风里。她身上穿着的白丝绸的长衫，衣角轻飘飘的，在风中被卷携着，如同飞涧从云端落在脚边的青石上溅起来的水花。
只是流水不能西，落花不复还。黎玥瑶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却如天光一样黯淡下来。“这天奇怪，不知会不会落雨？”黛音望着天喃喃自语，虽说沙漠少雨，淋上几滴也无妨，可业珠穿得单薄，她还是会担心，她对黎玥瑶告退：“我还是去给业珠姐姐拿件披风吧！”
连黛音也走了，黎玥瑶看着郑绾掩上了门，问道：“姐姐，你说实话。”
郑绾摇摇头，一下子悬起了黎玥瑶的心。她道：“汉南公主的意思，要断了他双手大拇指。是王子求情，留小王子左手大拇指。昨夜趁着小王子醉了，断了他的右手拇指，他醒来得知父死，扯下腰带作血书一条，用左手自刎而死。”
黎玥瑶不敢闭眼，怕脑海里有这样的画面。她忍着害怕，坐在梳妆台上，精致的妆奁台镜上是她并无粉黛的脸，甚至有些苍白。她用左手为自己点胭脂，为自己绾头发。蹩手蹩脚的样子，让郑绾赶过来侍奉。可她却把郑绾推开，执意如此。最后发怒着打翻满桌的东西。
“殿下？”
“我是个废物，左手使不上力气。不知道布歇可曾一剑封喉，走得轻巧些？”黎玥瑶对他并无感情，此刻却无比心痛。不过是个无知少年，憨憨傻傻，只因父亲便有了必死原罪。
“是，小何将军说他脖颈处三四道口子，血都溅到了房梁上。”
这样详细的描述即使不闭上眼睛都仿佛在眼前。黎玥瑶费解：“郑绾你不要说了！”
“殿下！经此一役该长大了！不日殿下就要回到辑熙城，亡国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复国何尝不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回去？为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瞪大了眼睛刻意迎上镜中另一人的目光。
“因为王子获单于位，当觐见谢恩；因为汉南公主早上又吐血了。”
黎玥瑶听到息裕的病情，还是关心，转身问道：“郎中怎么说？”
郑绾走上前，搭上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郎中说，命不久矣。”
黎玥瑶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日影西移，比息裕的死讯先来的是业珠在她的婚房上吊的消息。小丫鬟冒冒失失，像是唬得不清，黎玥瑶蹲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秀发，鼓励她说出她的所见所闻。渐渐的，那些只言片语构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布歇和业珠的婚房还布满了红绸，这里不养蚕也不会缫丝，那都是卫地的绸缎，是布歇亲自去紫云关挑选的。丫鬟推开门时，看见屏风后头悬着一个素白白的身影，在昏暗的卧室里，仿佛置身血海般可怖。
“那现在呢？她的后事可有人操办？她的叔叔？”
小丫鬟摇头，小声道：“只看见何将军去了，大约吩咐下去了。”
“何将军？”
黎玥瑶反复呢喃这个称呼，果然把他引来了。他面色阴郁，眼下青黑，黎玥瑶不过半日未见他，就觉得十分陌生。她不敢上前，只远远端坐，问道：“你逼死了她？”
何昔否认：“我只是将布歇的绝笔给她看了。”
黎玥瑶道：“她那么爱他，又怀了她的孩子，怎么会死？”
“父债子还，父仇子报。殿下觉得这天下事若如愚公移山，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他走到她耳边，低诉：“更何况，宝钗帝媛不仅仅还有你这样一个亲妹妹，根据当时《琳宫脉案》，她当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可她依旧从羲禾宫的九丈城楼跳了下来。”
小时候的记忆许多已经模糊，父亲，母亲，息祺。只有一件，就是看见宝钗帝媛香消玉殒，总在某个午夜梦回自己脑海里，日久弥新。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五岁，仿佛姐姐的尸体触手可及，鲜血凝固在她绝美又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