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史载:隆庆二十一年正月初八,京郊万年县地动,房宅损毁若干、百姓伤亡以千计……
一时间诸多万年县的百姓流离失所,纷纷涌向邻县或是京城。
皇帝因此下了罪己诏,洋洋洒洒的一道诏书下去,一为平上苍之怒,二为安万民之心。
……
因着皇帝下了罪己诏,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不管是为了媚上邀宠也好、做做姿态也罢,皆在城外设了粥棚,接济难民。
但镇国公府与晋王府当前却是没什么心思设粥棚、接济难民,因沈知韫与谢恒已昏睡了三日。
沈知韫其实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头疼欲裂、喉间干痛,再睁眼时却觉周遭一派陌生之像。
此处清雅古朴却又处处透着贵气,沈知韫养在锦绣堆里十七年,对那些奇珍异宝最不陌生,赏玩品鉴她最在行。
譬如床架旁那多宝阁上摆放的瓷瓶,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可此处再怎么华贵,也并非是镇国公府,更不是她的闺房。
沈知韫头疼得厉害,再细细回想,却也只记得自己掉进了汴河,因不识水性,急切之下却越发往下沉。
她记得,似乎是有人跃入水中救她的,可救她的人是谁,她却有些想不起了。
沈知韫按了按额间,忍着干痛的嗓子想唤人,却惊觉发出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因昏睡、喉间干痛,故而如此,可等她再清了清嗓子唤人时,发出的仍旧是旁人的声音。
还是个男子的声音。
沈知韫登时又惊又怕,正欲起身去铜镜前看个究竟,门外便闯进来了两个小厮。
这两个小厮于沈知韫来说也不熟悉,她随手抓过一旁的被褥遮住自个儿,靠在角落、戒备地看着他们。
而这俩小厮似乎没发觉这异常之处,见人醒来,那欣喜之情瞬间跃上脸颊眉梢。
“世子!世子醒了!来人啊,快去禀告王妃!”
世子?!王妃?!
沈知韫皱眉看着眼前的陌生之景与陌生之人,只觉得一抹凉意从脚下升起,不多时便浑身冰凉。
她不顾小厮的劝阻,撑着病弱之躯到了铜镜处。
沈知韫思虑再三,看着那铜镜,竟生出了恐惧之意。
不知该看还是不看。
挣扎了许久,沈知韫还是挪到了那铜镜前。
那里头映出的,果然不是她自己,而是谢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从铜镜里看到谢恒?她明明就是沈知韫啊。
沈知韫脑袋一片混沌,颤着手去擦拭铜镜。
她不信,她不可能是谢恒,一定是方才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身后的小厮见此,不由得面面相觑。
世子,这是着了什么魔了?
而不等沈知韫擦拭完毕,一直等在前厅的晋王妃就哭喊着进屋了。
“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
沈知韫一转身就被身上带着浅香的美妇人给抱住了,抱了一会儿又松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上尽是忧色。
“醒了就好,就是这脸色也太苍白了些,一点血色也没有,真是让我儿受罪了,这往后得好好补补才是,以免落下什么病根。儿啊,你快与母妃说说,还有何处不舒坦的?可别瞒着母妃,母妃已经着人去请御医了,一会儿定要给你好生诊治才是。”
沈知韫被晋王妃晃得胸闷、吵得头疼,差点又昏厥过去。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定睛看向晋王妃。如果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眼前的人真的是晋王妃。
那这么说……她果真成了谢恒?
沈知韫浑身一僵,身形晃了又晃。
晋王妃连忙扶着她,关切备至地问:“这是怎么了?你刚醒就别久站了,快去躺着。”
面对晋王妃的关切,沈知韫有口难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了谢恒,更不知谢恒现下身在何处。
若是谢恒已经殒命,而她占了谢恒的身份,那她此生难安。
晋王妃见她形色有异,只以为她还没有从当日溺水的惊吓中清醒过来,遂一面安抚她,一面搀着她去床榻边坐下。
沈知韫对此颇为不习惯。
她五岁时丧母,六岁时永昌长公主便成了镇国公府的新主母。虽说公主待她一向极好,可是她总觉得二人之间是有隔阂的,无法做到亲如母女。
眼下被晋王妃这般亲热对待,沈知韫真是浑身不自在。
晋王妃还在絮叨:“你说说你啊,逞什么能?当然,母妃倒不是说不该救那沈家七娘,那般乖巧的女郎,若真折了,母妃这心里也不好受。但那会儿她隔房的堂兄不是在场么?用不着你那般拼命。你说说你,救人一命昏睡三天,万幸神佛庇佑、你如今算是无恙,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母妃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