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从前说的,跑外国,跑缅甸的事?”马小萍转头问站在一旁呆呆望着马家大院一隅的母亲。
母亲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又回来了?被抓回来的?”
“是,就在三个月以后。”
“啊,三个月就回来了?他没有去外国,为什么呀?”女儿几乎无法相信,不停地问母亲。
“因为小梅死了。”
“死了?原来她……那么早就不在了。”女儿没有想到那个占据了她父亲半辈子的女人原来早已不在人世,“那她是怎么……死的?”
“他们一起跳了江……”母亲慢慢走近大院,但没有走进去,只是扶了扶大门前的花台,然后坐了下来。马小梅隐约记得,过去这里总坐着大院里年长的老人,他们总会看着门前的人来人往,车马如流。
“那天你爸和我约好,我们就先做出回村子娘家的样子,然后半路分来,他去驿站,混成马夫的样子,跟着马帮出城;我还是回村子,跟你爷爷奶奶说,他被老战友喊走了,说是带他去认识人谋个新差事;等我再回到城里,也这样说,为他多争取一点时间。只要他后面顺利和那边汇合,过了江,就是外国了。等他那边传回消息,我再向你爷爷奶奶说实话,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们也一定会帮着一起隐瞒的。”
“那他们怎么会跳江?”
“你爸爸后来告诉我,他跟着马帮去到了木姐镇时,小梅已经被盯上了。她是富商女,人家个个都看得出来,跟着来的骡马就有二三十匹,本想着等你爸一到就出发。但那年样样都变了,虽然也有认得的人照应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因为在边境上等了太久,你爸才到镇子上,她们就准备过江。你爸是生脸,怕被人看出来,就选在晚上渡江。本来说好的船老大被人替换,但因急着赶路,你爸他们就被一伙已经串通伪装好的土匪骗上了船。当到了大河中间,船就不走了。土匪头子想要拿走所有的货物,还想把小梅绑走,再换一笔赎金。你爸当过那么些年的兵,吃软不吃硬,货可以不要,人必须留下!他真的就从土匪手里抢过了枪,跟土匪对上了……”
“原来爸爸那么厉害啊——”
“小梅,你和你哥哥其实并了解你爸爸。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说话,他年轻时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就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当时那两个土匪仗着自己有枪,并没有料想到你爸爸会那么厉害,可以把人抢回来。但是当你爸爸也抢到了一把枪的时候,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那时刚刚入春,还是枯水期,水流还不算太大。你爸爸带着小梅,其实是干不过土匪的,所以他们跳了江。深夜的河水,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只听得见哗哗的河流声,土匪本想对着河放两枪,但那里是边境,时局不定,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枪。而很快,你爸他们就消失在了河水中。你爸从小在滇池边长大,水性很好,小梅也会游水,他们俩跳到河里,虽然躲过了土匪,但是江水太冷了,而且水流也比想象的急。他们俩被水冲走了一段,就给冲散了。后来你爸爸抓住了一块江中的大头石,才算停稳了下来。但天太黑,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究竟被冲到了哪里。”
“那小梅就这样……死的?”小萍忍不住又问道。
母亲神情不明地点了点头,目光仍旧投向远处。
“妈妈,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像你在那里一样?”
“他没有说,”母亲似回过神来,却又低下了头,“都是我后来看到的。”
“啊?你怎么看到?当时你在省城啊!”
“这是后来领带夹带我去看的记忆。”
“领带夹带你?”马小萍不解地问。
“在我离世以后,魂魄附着在了领带夹上。我不想离开你们,也不想离开你爸爸。只是没有想到,你把领带夹丢进了荷花潭子,我就沉睡在池底,很久很久。先是很冷很冷,我并没有意识。后来就有了温度,我以为是照进水里的日光,可后来我才发现就算是在冬日的深夜,也有暖暖的一丝温度,再然后我听到了它的声音。”
“谁的声音?”
“我呀!”母亲的声音陡然一变,又成了那个让马小萍害怕的小摊贩。
“妈妈,我妈妈呢?你怎么还在这里!”马小萍忍不住大声吼道。
“我一直都在这里!我和你妈妈一直都在这里——”
马小萍望着这个陌生的小摊贩,又惊又怕,妈妈为什么会变成眼前的这个小半截,且不说他是不是母亲,之前就是他把自己推下了河里,怎么可能是母亲!一定是他霸占了母亲的灵魂,是吧,是灵魂吧?
“你说,你把我妈妈藏到哪里去了!”没有人想到前一秒钟都不敢直视小摊贩的马小萍,竟在一瞬间跳起来,死死按向小摊贩,一把把他按倒在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小摊贩在摔倒的一刹大喊:“小萍,你在干什么!”
马小萍一呆,就被小老板抓住了机会,反把她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