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有时带着李香凝一起来,有时一个人来。李香凝自从认了路,也会自己来蹭饭,来得多了,家里自然会发现,后来她身后还总跟着一堆小跟班。
任袅回和所有人都混了个面熟,只是家徒四壁,都靠着苏槐一个人在书堂支撑,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招待。
李逢偶尔会带几本书过来,还教任袅回认字,教她四书五经,但更多就是投喂她各种各样的吃食,和苏槐一样,叫她“袅袅”。
任袅回长得很快,个子已经长到了李逢的胸口。
李逢人也在抽条,只是还是一样瘦削。任袅回不明白,他即使不受宠,但好歹也是天潢贵胄,有时任袅回甚至会看见他的衣袍破了一角,都无人看见。
只是她什么也不会,外袍上的破洞还是苏槐来缝补的。
这位皇子过得实在凄惨,还说是“相逢的逢”,怕不是“缝补的逢”。
任袅回最近多了个赚钱的门路,苏槐在外教书育人,她便将所有的学识写成“霸道王爷爱上我”,“第一富商狂追我”的烂俗话本子,偶尔夹两句擦边的话,简直畅销。
李逢说得那些之乎者也,只要对她写话本子没有帮助,她就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苏槐虽然没有直接说明过,但他明显不喜欢任袅回叫李逢哥哥,她也不好连名带姓地叫他,只能“阿逢阿逢”地叫。
任袅回冲李逢摇摇头,撑着下巴打哈欠,“一句也没听懂。”
李逢鼻孔出气,用手里的话本子轻轻敲问她的额头,“你脑袋里能有点正事吗?”
“香凝为什么都不来了,街上新开了家胭脂铺子,哥哥说我最近熬夜看话本子,脸色都不好看了。可是香凝不过来陪着我,我也没心情去逛了。”任袅回说。
“她犯了错,被罚了禁闭,暂时出不来。”李逢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想要什么,我找人去买。”
李逢穷得就差卖裤子过活了,任袅回就不拿自己的小金库出来刺激他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按住他的肩膀,“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李逢不能跟着进房间,眼神就一直跟随着她的背影。
任袅回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来一个布包,小跑着出来,将布包里的东西展出来给他看,一件玄色的厚实外袍,领口处还有一圈狐狸毛领。
冬天要来了,这是她认识李逢的第二年。
他秋天的衣服尚且无人在意,首都的冬天没有件厚实的外袍可撑不住。他去年的那件看起来已经穿了好几年,不仅不合身,还褪了好几层颜色,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样式了。
李逢看着任袅回替自己披上看尺寸,久久没有说话。
“这可是我整整一个月的书稿费,你看周边的花纹还是我自己画的,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好不好看?”任袅回看着尺寸合适,衬得他面冠如玉,“原本还想订一个狐狸毛的帽子,但是钱不够了,我新出的话本子稿费还没有结呢。”
李逢心情复杂,又想笑,又想哭,但是好像在这个十二岁的女孩面前都不太合适。
任袅回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大概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礼物,“只是路过店铺,觉得颜色衬你才买的,我原本就爱乱花钱。你别和我哥哥说。”
苏槐抱着一摞书从院外走进来,显然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一半,“不能和我说什么?”
“阿逢也在啊,正好,我买了猪蹄,还不知道晚上是炖汤还是红烧。”苏槐笑吟吟地对李逢点点头。
“红烧,红烧。”任袅回去接苏槐手里的书。
“你还没说,不能和我说什么呢?”苏槐掐住任袅回的脸。
任袅回张嘴就胡说八道,“哥哥你看阿逢的新衣裳,是不是好看极了,我刚刚只是说,阿逢看起来好像比你还要英俊些。我胡说八道的,哥哥。”
她笑嘻嘻的,苏槐也笑,“那猪蹄今晚还是炖汤吧,阿逢晚上留下来吧,买得太多了。”
李逢点点头,没有说话。
任袅回愁怨地瞪他一眼,“都怪你。”
三人在饭桌上又提起李香凝,李逢愁得眉心紧皱,“她同野人有什么区别,没人管得了她。平常到街上玩玩也就算了,竟然就带着两个侍卫去了江南。前几天才找回来,她的侍卫被打得半死,她也被关了半年禁闭。”
李香凝唯一所求,大概就是自由,拆墙揭瓦才是她喜欢的日子。
李香凝和安绍公主真的是一个人吗?李香凝会在和亲的路上自缢而亡吗?
她面色凝重,李逢便住了口,还以为她是因为无人陪伴才难过,决定闲时就多来小院里。
只是世事无常,嵩国的皇帝好战,有事没事就要用兵力骚扰周边国家,打赢了就开始大赦天下,打输了就要多征税收。
很不幸,他这次输了,十万兵马就此折损,任袅回最近还在写那位天下闻名的小将军,至此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