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鹭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顾朝彻住的地方叫小园,明明整个坐忘峰就住了三个人,峰主闻鹤临,大师姐何嘉鱼和他顾朝彻。
眼下院子里的梅花树已经花开,疏影横斜,暗香漂浮,顾朝彻正坐在花下擦着他的佩剑,见过他出剑的人不多,仔细看过他佩剑的人更少,于是世间就有了很多传说,有人说这柄剑谱第四的含光剑其实是月之精华凝成的玄铁,也有人说是瑶星神女当年所赐的神剑。
但其实含光剑只是一个铁匠用凡铁锻造而成,它和世间千万柄剑共用一张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剑身上刻着歪歪斜斜的“含光”二字。
林鹭洲在他面前坐下,他没有抬头,于是林鹭洲只好自己来问,“你从回来后就一直呆在这里,不闷得慌吗?”
他擦剑的手没有停,“说吧,什么事?”
“明日就是内部比试,这次你去不去?”
“去。”
他仔细端详擦拭完的含光,剑身银亮,剑刃如峰,这把剑四年没有出鞘,锋芒如旧。
林鹭洲看着面前的顾朝彻,四年不见,他依旧是那个剑光如雪的玄英,眉宇间是千年纷飞的凛然冰雪,风华尤甚当初,“我师父之前还说洛衡故去,你只怕要道心有损,现在看来你已经看破情爱,无情道成了。”
顾朝彻瞥了他一眼,把剑装回剑鞘,冷冷地说:“谁告诉你她死了?她回到了我身边。”
完了,还是疯魔。林鹭洲想到那个“阿珩师妹”,语气八卦,“你是不是把若珩当她的替身啊,小朝。”
顾朝彻用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杜绝林鹭洲探问的念头,有时候他真不明白,像林鹭洲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宗门大师兄的,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太过聪明。
他来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闲话,顾朝彻慢悠悠地想,他的真目的还在后面呢。
迟疑了许久,林鹭洲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听弟子说,闻前辈最近身体不舒服,她怎么了?”
顾朝彻淡淡地说:“弟子?嘉鱼师姐刚刚出关,我又没出过院子,你听哪个弟子说的?”
林鹭洲站起来,“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顾朝彻看了他一眼,“师父并无大碍,她视你同己出,你这般直接,不怕她知道吗?”
他当然害怕,如果闻鹤临知道他对她有着爱慕之心,只怕会死在她的剑下,如果真能死在她的剑下也不错,他怕的是她根本不在意,她不在乎,那他做什么都是徒然。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她还是看重自己,虽然她不是他的师父,但只要他问,她就会不辞辛苦、不厌其烦地教他,哪怕他并不用剑。
他还以为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有些特别的,直到六年前,她见小朝第一眼,就决定收他为徒,没有任何比试,没有任何条件,哪怕当时少年衣衫脏乱、形容狼狈。
“小朝,”他有些不甘心地开口,“是不是在她心里,我只能永远当她的弟子?”
“我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顾朝彻也知道。曾经他也这样问过洛衡,他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只能当小朝?”
洛衡躺在摇椅上,从话本里抬起头,看了他很久,很久,他没有移开眼睛,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如果先移开视线,就输了。所以他迎着她的视线,没有一刻动摇,良久,她才叹气,语气微恼:“你知道你还没到十八吗?在我们那,这是犯法的!!!”
十八?到了十八就可以吗?他不知道,但是心里忍不住地开始期待,他能感觉到洛衡对他并不是毫不动心。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离她太近又不想离她太远,那她呢?她又何尝敢碰他,又怎么敢看他?
掩下心里万般想法,顾朝彻说:“你把自己当她的弟子,就只能一辈子当她的弟子。”
“你要从一开始就告诉她,你根本不想当她的晚辈。”
林鹭州若有所思,他心有妄图,又不敢去赌闻鹤临的心,只能进退维谷,他略微沉吟。
他记得洛衡和小朝也差了几岁,他笑着说:“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刀一般的眼神直插林鹭州,他哑然失笑,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潇洒坐下,“明天就是内部比试,我猜琳琅师妹定要与你一战,我也好奇,她和你到底谁才是当今剑道第一天才。”
他接着说,“小朝,自你执剑以来未闻败绩,真想看见一个能和你不相上下的人啊。”
“不是。”顾朝彻说,“我不是没有输过,我输过很多次。”
当今天下还有能赢过玄英的人??
“你输给闻前辈不是很正常,她毕竟是当今天才第一。”
“不是她。”
“不是闻前辈,那是谁?那你怎么还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