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老夫人听了才知道事情严重,刚开始还只是闹矛盾,怎么现在又软禁起来了!让喜塔腊氏扶她坐起来,伸手直道:“快……找老大过来!”说得太急,还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
明相刚去前院片刻,还没来得及把三爷的事吩咐下去,老夫人就派人来喊他了。
他用汗巾扎了手上的伤口,来不及处理,就匆匆赶去老夫人那里。
如果老夫人知道是儿子害了她,恐怕还会伤心,她本来就身子弱了,要是再气得好歹该怎么办!明相想等她缓缓再跟她说,知道老夫人找他过去,恐怕是有人去说了。他先跟额娘说几句,她也应该能理解的。
明相到半竹畔的时候,老夫人半躺着,孟朴喂她喝冰糖炖梨汤,他坐在她身边,顺手就接了孟朴手里的碗,让她退下去。
老夫人一勺勺喝下汤,这冰糖的滋味实在太甜了,等剩下半碗的时候,她摇摇头示意不喝了。
明相站起身替她理了被褥:“要是困了您就先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您。”
老夫人点头后却不肯休息,扯住明相的衣袖说:“老大,你老实告诉我,你想怎么对文哥儿?”
明相沉默了一下,只是说:“等您养好了身子我再跟您说吧,眼下他的事不要紧。”
老夫人旋即苦笑:“老大,从小到大我就觉得你有主意。,要什么、想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自己的章法,原则性很强,从不会因为别人劝阻你而改变。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从来没有管过你……”她闭上眼睛,重重地叹气:“但你又为什么要把这套用在自己兄弟身上!文哥儿便是有错,也就是勾结司礼监贪墨罢了,剥了他的管家权已经够了,又何必再把他软禁起来呢!”
明相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我是有点对不起老三的……”老夫人觉得刚吃下去的汤泛起浓浓的苦味,“你和你二弟都是好的,这孩子却从小性格偏激,是我教导无方,但他终归是你的弟弟啊!就算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没有也对不住他的地方?我就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咱们纳兰家是一大家人,世家若是想要繁荣昌盛,那必得要齐心协力,额娘本来没有说你的资格,却也不得不提两句了。”
纳兰明珠站得笔直,低头看着老夫人那张苍白得惊人的脸,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否认。
老夫人却揪着他,声音低哑:“你还是放过他吧!文哥儿是你亲弟弟啊……”
纳兰明珠觉得自己站得有点僵硬,他压低了声音:“额娘觉得,我是那种冷血无情,对亲人也不留情的人?或者是反复无常,想放过别人就放了,但等到心血来潮,又要再折磨别人的人?”他笑了笑,“我在您心中就是这样的?”
老夫人没有听明白,她是听到刚才沈氏来说了,才想到三爷的事,也没想到明相对他还有后手。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其中还有隐情吗?“我怎么……老大,你究竟要说什么?”
明相却不再说下去。
“老三那边,我肯定是不会再放他出来了。”明相说,“我明天会来看您的,等您身子好了也可以去看老三,老三就算被软禁着,也没有少吃少喝的。你不要担心他,也不用劝我了,现在纳兰家既然是我当家,那自然什么都要听我的。”
老夫人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她刚才想说的话都不敢再说了,心里隐约明白过来,纳兰文应该还做了什么事,才让老大愤怒了。
老大不让她知道,应该有他的道理才是,那老三究竟做了什么?
纳兰老夫人有些后悔,她不该没弄清楚事情,就跟老大说那些话,要是真误会了他,这该有多伤人?
薛芸蝶正陪长锁玩,教他说话,长锁坐在她怀里,掰着小手指头呀呀学语,学一会儿就累了,薛芸蝶喂他喝了半碗羊乳,拍着他的背哄他睡了。
她亲了亲他红润的小脸蛋,把他抱回暖阁,婆子已经把火炉子点好,奶娘守着他睡觉。
薛芸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明相已经回来了。他看上去有点累,靠着迎枕闭着眼睛,解开的斗篷放在旁侧,屋子里的丫鬟都让他屏退下去,空无一人,只有炉子的炭火烧得红彤彤的。
薛芸蝶也听说了三房那边的动静,走到他身边,还没有说话就看到他手上缠着汗巾,浸出一团暗红的血迹。
“您的手怎么受伤了?”薛芸蝶连忙并步坐到他身边,捧起他的手解开汗巾,好深的一道口子,怎么都没有包扎?眼看着皮肉都泛白了。
薛芸蝶高声喊画眉,要找纱布疮药给他包扎。
他静静地看着她,薛芸蝶有点焦急又责备地说:“您真当自己身子骨好,就不在意这点血了,就这样任它流,要是伤口化脓了怎么办?”
“不叫人进来。”明相低声说,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薛芸蝶觉得他的目光太深,撞进去就出不来了,他好像有点不对?总觉得这寻常的平静里,好像有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