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莫名其妙地被留到了青阳县,也许是因为程思源说作为一个“男子”独自带着个未成年的幼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偶尔也是需要有个固定的落脚处。而那时候,江洛洛正在打盹,头靠在她的手臂上。
江洛洛进了青阳县,程思源主动提出把自己的府邸分她一半,江篱拒了,只要了府衙后的一间厢房。
反正只是个落脚处,她随时可以回空间里吃饭睡觉。
江篱受到了青阳县百姓的爱戴。古代人心思单纯,为了感恩,为了让后世人景仰,在原本发现动物尸体的河道处为江篱塑了尊像。
程思源带着江篱去看那座像,言语中透露着得意:“怎样?我们青阳人是懂感恩的,把你的塑像往这里一摆,还能镇那些畜牲河妖,让它们不再带来瘟疫!”
江篱抽抽嘴,塑像已经让她倍感吃惊,让她在这里镇河妖,却是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彼时的江洛洛正被程思源抱在怀里,指着塑像,用不清不楚的语调说:“娘、娘……”
江篱吓了一跳,害怕自己身份暴露,程思源却吸了一把鼻子,动容地对江篱说:“江兄,孩子想娘了,若我是女子,一定嫁与你当续弦——虽说我不可能,但青阳县没成婚的年轻女子还有很多,以你的手艺,没人会嫌弃你是个亡了妻的,我这就去帮你物色物色……”
于是,江篱隔三差五的都要礼貌地打发走年轻的姑娘,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摸两个月。直到有一天,江篱忍不住跑到程思源跟前,撒了个谎,说自己其实已经有了欢喜的女子。
程思源恍然大悟,这才消停。
就这样,江篱把青阳县当作她在天遥国的一个“家”,或者说是歇脚的地方。
至少每次出趟远门,江洛洛会说:“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这个家,不过是青阳县府衙后带一个独立小院的厢房。
江篱从塔城回来,平静地过了一个月。有时间就在城边边摆个桌椅,搭个义诊摊,并顺便充实空间基因库。
江篱住的房间和程思源隔了很远,算是独门独院,也是为了避嫌,江篱选了这么个地方。
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因为江篱最初就跟程思源说得很清楚,晚上不接急诊,不要来打扰。
结果那一天,江篱刚刚从空间里冲完凉出来,湿发未干,妆容未整,就套了件宽大的浴袍关窗户的时候,被前来求助的程思源截住了。
“江兄,我知道这个时辰来打扰你犯了忌,但真的有重要之事……”
月光下,江篱湿发垂下,一滴水珠自发尖聚集,再从额边顺流至下。没有戴上平日那块面巾,脸上也没有任何丑陋的疤痕。宽大的衣袍下,起伏的曲线分明是个女子。
“江……大夫,你……”程思源忘了要说的重要之事。
“闭嘴。忘记你刚才看到的。”江篱道,“作为交换,我破次例,听一听你今晚来找我的理由。”
程思源方才想起,江篱是男是女这事随时都能问,人命才关天。
“前不久青阳县不是出了一桩伤人案吗。嫌犯李金一直不肯开口,本官一向公正,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敢妄断,便一直留着他的命。今晚不知怎么了,这李金突然咬舌自尽。”
“死了?”江篱不紧不慢,拿了一块棉布擦头发。
“还没,发现得早。狱卒把他的手脚给捆了,又用棍子撑着他的口,不让他继续。”
两人隔着窗户讨论病情,一个在慢条斯理擦头发,一个在慌里慌张,着实有点滑稽。
“哦,咬舌啊。没死算幸运,不过以你们这的医疗水平,死是迟早的事。”江篱丝毫没有动腿的迹象。
用现代医疗解释,咬舌本身不会死,古代医疗不发达,耽误了病情,咬舌基本上是失血过多死或者是病人吸入血液窒息而亡。
“江大夫、哦不,江奶奶,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想我执任期间有冤假错案啊!”程思源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江篱捋了捋头发上的水:“只此一次。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我性别的谣言。”
程思源斩钉截铁道:“今晚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第四第五呢?身为金科三甲,说话如此不严谨?”江篱反问。
“……今日程思源以头上这顶官帽担保,绝不会有第三人及以上人知!”
江篱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江洛洛,从床边的几个箱子里挑了一个,随意束了个髻,又蒙了面,方才跟随程思源去牢里。
嫌犯李金从后面被捆着手脚,嘴里堵着根比他的嘴还大的木头棒子,眼睛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拔出来。”江篱冷冷道。
程思源不敢怠慢,连忙吩咐狱卒照做。对狱卒们来说,江篱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就算不是程思源下命令,在江篱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打算照她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