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近道:“太师,左相手段狠厉,殿下此去怕是……”
“能否回来就看她的本事!”冯岩眉目间的皱纹深如沟壑,“先前是我小瞧了她,竟是着了这女子的道。”
管家替他披上狐裘,不解道:“太师的意思是?”
“暗卫来报,谢方正此前并未对盛宁下手,”冯岩示意满地尸首道,“这才是第一波。”
“那长宁殿那场火莫不是殿下自己动的手?”
“谢方正的性子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何况这厮多年隐忍,无非想要一个名正言顺,既已弑君,定会留着盛宁。携储君以令朝臣,不比再去找那血脉不纯的闲王强?”
“太师说的是,那殿下此举是?”
“哼,试探,还有——利用!”
利用太师府的人清理最快到来的一波追杀。
管家小心觑着自家主人,后者话虽不满,神态却是愉悦,看来殿下这回才算是真正合了这位老太师的意。
“太师,那兵符?”
“兵符留在府中也是个祸害,给她也算是尽了与先帝的情谊。况且——那姓吴的可不是只认那劳什子的主。”
乌云蔽月,唯留一丝光亮。
盛宁收回目光,转身瞧见月光下程珏俊朗的面部轮廓,短暂地抽离了烦绪道:“先前倒是未觉,程侍卫的容貌较之武功,不相上下。”
“殿下说笑了。”程珏习惯了这位公主殿下人后的胡言乱语,语气不闻波澜。
“啧,真是无趣。”盛宁瞧他垂着脑袋的模样,嗤笑一声:“出发吧,孤的性命可是交托于你了!”
“卑职必定拼死护住殿下。”
盛宁听惯了这类话语,又是刚历生死的档口,这话也没放心上,未料不久后便一语成谶。
只是现下——
她眼神落在这人身后:“将马车卸了吧,太过招摇。”
程珏难得犹疑,如今只剩一匹马。
“殿下千金之躯……”
“要是到不了越州,孤连骨灰都进不了皇陵。”盛宁向来没什么忌讳,说起生死之事情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倒是程珏眉心微蹙:“殿下会长命百岁。”
说完便手起,几道剑光闪过,马车彻底散架。
“你这马倒是淡定。”
“红梅跟随卑职多年。”程珏翻身上马,弯腰递出手道,“得罪了,殿下。”
盛宁被他隔着衣物握住手腕,眼前景色一变,人已落在马鞍上,身后之人悄然离远了几分。
“走吧,瞧这天色,快落雨了。”
“是。”
两人一骑,朝着南方奔去。
雷声轰鸣,一场雨落下,长宁殿的火也终是熄灭。
天盛十三年正月廿一,曙光未现,大盛变天——天盛帝驾崩,盛宁公主薨,众臣拥闲王为帝,左相谢方正摄政,改年号为洪昌。
消息一层层地往下传递,彼时官道旁的茶水铺子多了两道身影。
一名女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边,嘴里嘟囔着:“洪昌元年?恐怕也只能停留在元年。”
“殿下,我们已经奔波许久,今晚便可进宣城。”
桌上的茶水残渣漂浮,盛宁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推开,惫懒地掀起眼皮:“叫我什么?”
“小姐。”程珏从怀中掏出昨晚的茶点,“奔波一夜,小姐先垫垫肚子。”
盛宁眼眸一亮,指尖捏起一块,咬下后眯起眸子,餍足道:“你倒是细心。”
道上又来了一波人,进了茶水摊在邻桌坐下,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主仆,话语中皆是谨慎。
“听说这附近的玉皇山最近来了一波山贼,咱们吃完可得快些走。”
“此言当真?京郊地界,怎会有盗匪?”
“宁可信其有,咱还是吃完抓紧时间赶路为妙,等进了那宣城……”
“进了宣城如何?徐兄这后半句怕不是想说去见识见识宣城那青楼中新来的花魁?”
几人一阵哄笑,话题逐渐岔开。
程珏发现盛宁玩着茶杯的手指一顿,心间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盛宁便道:“程珏,先前便听说你可以一敌百,当真?”
程珏一板一眼低声道:“到了军营,卑职可以找人演示。”
盛宁浅笑:“那便是说——以一敌百非传闻?”
“若是这一路上遇到百人来袭,属下必定可以击退。”
“那便随我去玉皇山瞧瞧那山贼的厉害。”
“殿……小姐!”
“我在呢,”盛宁咽下一口茶水,涩得眉心一紧,瞧着身边这人焦灼的神态,又觉得有趣,“程护卫有意见?”
“……属下不敢。”
是夜。
玉皇山山脚出现两人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