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啊,找我们,人家是傻子啊?”
这话就更加有道理了,姚天男多女少,未嫁的男儿还能勉强算个宝,刚刚嫁人的男人偶尔也还有人看上两眼,嫁人多年又生养了儿女的男儿却是连婢女们都不肯多加理会的,人家叶葆珍再怎么样,也是个做了官的小姐。
安清低了头继续看书,可是心里不知怎得有一丝惆怅。这惆怅搅得他失了眠,这晚已到了丑时了,他还没能睡着,他躺在西侧暗间的架子床上,瞧着从雕着菱形花纹格子的丹窗中透进来的支离破碎的月色,很有些抑郁。
那个看上去生机勃勃又与众不同的年轻女儿,果然也像别人那般是个只知道巴结权贵的势利小人吗?
夜里记住了这个叶葆珍,次日清晨安清洗漱过后,就不知不觉地往第一进正房来,快要走到台阶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直接从跨院第三进的角门进入第三进正房校书的。
他刚要退回去,却听院子中有人问道:“安公子早,安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吗?”声音欢快又清脆,还没等他扭头看,那人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他跟前,笑容满满地看着他:“公子有事,尽管进来。”
他暗暗苦笑,怎么这么巧,随便走了两步就遇上了叶葆珍?
叶葆珍是个不爱睡懒觉的,昨个儿家住京城的年轻同侪们都回家住去了,偌大的西跨院只余她和另外两个原来任职玉龙的老年女子,她和这两个老年女子没什么话说,起床后就索性来正院溜达,这一溜达就看见了安清。
安公子今个儿内里着了一件白色交领细葛小衫,外面穿了件天蓝色的绍绸绣花长袍,长袍外面又披了件白色的流烟纱衫,端庄齐整中带了几分掩不住的柔弱娇怯。
叶葆珍脱口而出道:“这还是七月里,公子怎得穿这般厚?公子可是有恙?”
这样的夏日早上,她以往在家里都是上身穿件背心下面着条及膝短裤就开始练武的,如今在修书处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穿了件半袖外衫,下面也套了条百褶裙子,裙子厚了些,她多少有些嫌热,这安清却是里外穿了三层,怎么看都像是抱病在身。
安清沉默,这女子是怎么回事,她是没见过柔弱男儿吗?怎得一看他穿得规整,就冒冒失失地问他是不是有病?哪有这么跟人聊天的啊,她不知道在姚天,男儿家最怕被人说有病吗?虽说世人都道娇滴滴的男儿更容易讨得妻主欢心,可若总是病恹恹的,甚至有恶疾在身,那必然会影响妻家抱女孙,没有哪个女子家里会喜欢这样的男儿的。
他自幼身子就算不上健硕,生养儿子的时候又没做好月子,这几年身子骨娇弱得厉害,为了这个,没少被岳父碎嘴。好在他是安国公家的公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岳父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安家和皇后面子,岳母楚昀更是盼着他能给楚家生个嫡孙女,前前后后请太医给他开了好几回药,他也认真吃了,却始终不见大的起色。
自己竟是弱到连一个才见了两三面的愣头青都看出来身子不好的地步了,阿宙她,之前天天对着他,心里指不定是怎样的嫌弃呢。想起楚宙,他就没心思管眼前的叶葆珍了,一低头,越过了叶葆珍匆匆离去。
叶葆珍眼睁睁地看着安清一语不发地穿过第一进正房角落处的穿堂往正房第二进走去,她忙跟了过去,急切地喊他:“安公子,你生气了?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安清压根儿不予理会,加快了步伐,眼看着就要进入第二进的穿堂了。叶葆珍一个箭步跃了过去,上前拦住了他,急得头上全是汗:“安公子,你便是当真身子弱,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呀,男儿跟女儿不同,女儿要自己种田做工讨生活,男儿有妻主保护有妻主养活,身子再弱都没关系的。”
这人可真是自以为是,安清瞪着她:“你怎么知道没关系?你又不是我家妻主。”
叶葆珍听了不以为然地道:“你家妻主娶了你这么好看的男儿,哪里还舍得挑剔你?”这样子又美丽又娇弱的男儿,哪个女儿有福气娶回家里,还不得天天供着?还敢嫌他身子弱?
这话恰扎在安清心中最痛的地方,他瞬间就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这世上终究有比我更好看的。”
叶葆珍一下子就惊了,安公子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妻主娶了他,竟然还敢让他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