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所有人都要重新建档……”张医生朝何云升努了努嘴,大倒苦水道,“但……何队说他一会有要事处理,没空现场体检。”
首席管理员点点头,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可以通融一下,毕竟小何队天天跟紊乱打交道,紊乱就是个不讲理的玩意,小何队受其影响,行为举止乖张一点也很正常。”
“诶,是、是的。”
“你去忙吧,其他人也都散了吧,我来跟小何队聊聊。”
他的话就像牧羊人的哨声一样管用,话音刚落,原本投在这里的目光就尽数散去了,张医生也如梦初醒一般,一溜烟地跑回体检仪器旁边了。
直到确定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何云升这才终于转过身望向首席管理员。
“我以为您还在‘序者’号上,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读者’号马力很足,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
“嗯,挺好。”
“你们最近过得如何?”
灰黑色头发、橙红色眼眸、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煦地笑了,眼角泛起的鱼尾纹令他更显亲切。
“挺好。”何云升也微笑着回应,“您是一下船就回局里了吗,不去看看妹妹?”
“不了吧,我过些时日又要走,上次远航前她哭了好久,这次还是等到手边的琐事都忙完了,再去好好陪她吧。”首席管理员少见地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礼物应该已经寄到她家里了,就说是老爸科考途中寄去的。你可不要说漏嘴啊。”
“不会的。”
何云升笑得滴水不漏,他已经过了会哭喊着质问父亲“怎么没有我的礼物”的年纪了。
“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字刺得何云升有些失语。
“不想按规矩来,总要有个合适的借口吧。”首席管理员继续说。
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话音中已经听不出方才谈及女儿时的温热了。
“我下午确实要出外勤。”
“你是不是症状又严重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做体检?”
“我说了下午要出外勤,来不及。”何云升耐着性子解释,“而且我也说了,我会顺路去附属医院做体检,再把报告带回来交了,不差我这一份。”
“张医生也说了,体检制度改革,所有人必须现场做。”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单方面无视他的、无效的拉锯式沟通。
“所以到底改成什么样了,新制度是指体检报告出了安全局大楼的门就会被检测为无效文件然后云端直接删除吗?”
“何云升,好好说话。”
“抱歉。”
“你不要老是‘抱歉’、‘抱歉’的。”
烦躁、愤怒、无助,又掺杂着一点好笑,何云升久违地感觉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一个气得上蹿下跳,另一个好好先生似的安抚道:
“忍一忍,忍一忍,不要在工作单位里跟你的上级兼父亲吵架啊。”
“好。”
他听见自己这么对父亲说。
“你的病要是真加重了,跟我说一声,我会帮你协调。”
“好。”
“现在你们办公室基本已经赋闲了吧,如果想换个岗位,或者想做点其他工作,也跟我说。”
“好。”
“唉。”
他听见大数据库首席管理员重重地叹了口气。
“怪我,小时候对你关注太少,你现在脾气倔,跟我沟通不了,不像你妹妹。”
“所以新制度到底是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收紧了失衡症的判定标准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通知......”
何云升愕然,而后猛地意识到什么,瞪着眼前这位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的父亲喃喃道。
“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偷偷收紧判定标准,好把我赶出去......”
“别钻牛角尖。”
“周远志,我应该跟你说过了,请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被直呼大名的首席管理员并未动怒,只是挑了挑眉。
“我没那么大能耐,也没想要跟你作对,另外......嗯?”
“呜——”
骤然响起的刺耳警铃声打断了周远志自我辩护,也让嘈杂的大厅霎时间安静下来。
“云升哥!”
是魏知,带着极少见的慌张神情跌跌撞撞地向何云升冲过来。
“快!中心城出现新聚合的紊乱区,B级,但紊乱质浓度还在上升,恐怕有继续膨胀的可能!”
“我这就来!坐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