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虽已近黄昏,但依然暑气未消,并不适应阴魂附身行走,灵芽却不敢躺在殓房中耽搁,她好不容易附入一具上乘尸身之中,担心那仵作临时生变,回头又来个开膛破肚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于是,驾驭着刘喜儿的身体溜出了殓房,想走到偏僻之所再做打算。
她只要躲在肉身之中,便是暴于天光之下也无魂散之虞,可阴魅之物素来喜寒厌热,这烈日将肉身晒得滚烫,她附身其中,便如大热天泡热水,极为难受。
刚刚走出里许,灵芽便觉热得难耐,还好,前方有一座竹亭,她打算于亭中暂歇,待体内暑气散去再上路。
就在此时,异变骤生!
一个绳套从竹林间抛出,捆住了刘喜儿,接着,数名捕快自林间冲出,为首之人正是刑捕头,他将手中陶碗对着女尸面门猛地一挥。
一大碗狗血迎面泼来!
被狗血泼了一脸,刘喜儿全身抖若筛糠,栽倒在地。
体内的灵芽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滚水着体,魂念散乱之下,和肉身的连接生生中断,她被排斥了出来。
虽已夕阳西下,但落日余辉仍在,她只觉如坠炼狱,周身如烈焰炙烤,片刻之间,魂体已有消散之象!
此时,灵芽神府内的黑气猛然翻卷,生出丝丝缕缕阴气,将她的魂体包裹,一时倒也没有魂飞魄散。
可这丝缕阴气也难挡九阳之威,顷刻便将耗尽,危机关头,灵芽记起刘喜儿头上的那束花串中还留有些许阴气,还能算做阴物,忙一头窜入白花之中,魂体蜷缩成一团,再不敢有丝毫造次。
与附身不同,魂灵栖身阴物之中无需耗费阴气,虽无法行走,倒也能勉强抵御天光之威。
经此一难,灵芽魂体受损,体内阴气更是所剩无几,如得不到滋养,约莫三日之内,便会魂飞魄散!
那团黑气也从指甲盖大小变成了绿豆大小,几乎要看不到了。
刑捕头抽出腰刀,围着刘喜儿尸身转了一圈,又踢了几脚,见她不再动弹,这才抹去满脸大汗,心有余悸道:
“我的乖乖,这黑狗血竟然当真管用!”
“捕头神勇无双!”
“刑头一骑当千,神魔授首!”
“老大威武!”
在一众捕快的恭维声中,刑捕头满脸得意,摆了摆手,笑道:“都是侥幸,都是侥幸,哈哈哈哈。”
狗贼……
花串之中,灵芽听得真真切切,心中恨透了这个贼捕头。
“刘二。”刑捕头看向一名精瘦的捕快,“速去报与堂尊,本县今日发生两起诈尸诡案,确认无误,尸身皆已归案,是否要报按察使衙门,转呈乾正司,请老爷定夺。”
那捕快得令,当下抱拳离去。
仵作老陈走到刘喜儿尸身旁,弯腰从她头上摘下了那束花串,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躲在花中的灵芽顿时紧张起来:这……这贼老头不是看出什么了吧?
“捕头。”老陈看向刑捕头,“我想起来了,除了死因之外,三具尸首还有共通之处。”
“什么共通之处?”
刑捕头走来,看向老陈手上的白花,双眼猛地一亮。
“白花!”
二人异口同声。
刑捕头接过花串,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花?”
见老陈摇了摇头,他又看向众人,众人都摇头。
他从花串中摘下一朵白花,递给一名捕快,“快,拿着去问刘夫子,她女儿头上的白花是从何而来?”
接着,他又摘下一朵,递给另一名捕快,“拿着去问绸缎庄的吴四爷,我记得当初给他家姑娘收尸时,她也戴了串白花,可是这种花?若是,这花是什么花?从何而来?”
他每摘一朵,灵芽便感一阵剧痛,魂体伤势越发沉重,怕是支撑不到三日之后了……
最后,刑捕头将剩下四朵花的花串用布包好,纳进了腰包之中。
……
如意簪花镜铺二楼,刑捕头和一名二十许丽人相对而坐。
女子是第二名死者的姐姐,此店的当家人,祝家大娘子。
祝娘子此刻目含清泪,一身净素,头上并无簪钗,只戴了一束白色花串。
那花串和刘喜儿所戴的一般无二,只是白花更多了三朵,九朵白花朵朵阴气萦绕。
感受那九团阴气,灵芽感觉自己想哭,天可怜见,总算有了一线生机。
“大娘子节哀。”
刑捕头看向祝娘子,目光停留在她所戴花串之上。
“多谢捕头关念。”
祝娘子手拈丝绢,轻轻点去眼角泪痕,含着悲声说道:
“已近小妹头七,奴家可否将她接回来安葬?”
“呃……这个……”刑捕头面露难色,“怕是还需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