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笙先一步上了公交,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有两个空位,她平衡感极好地在车的摇晃中走过去。想一想,坐在靠外的位置,把靠窗那个位置留给了特派调查员:
“到唐人街要绕一会儿,路挺远的,靠窗可以看风景。你是第一次来三藩,对吧?”
问完叶雪笙就自嘲了一下:说的自己好像是本地土著一样,不过也才来了五个月。咳,脸真大。
这位名叫辛珀宵的特派调查员+新邻居点了下头,没多说话,进去坐下了。
看他的两条大长腿被委委屈屈收进座位里,叶雪笙:
“……”
他们这是要去案发现场。其实这种外勤任务警局一般会配车,但叶雪笙看白李逵没那个意思,就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徒耗时间。不用警局的车,可选项就变成自驾、地铁、公交、打的。自驾在市区里几乎不用考虑。地铁换乘站数太多。现在是高峰时间,打的又浪费钱又没效率。最后只剩公交。
但现在这种把白天鹅塞进鸡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雪笙身边男性多是糙汉子,陆鹌鹑那货虽然不是,但叶雪笙每每看见他,只想上去踩两脚。像辛珀宵这样,华净整肃得像上品瓷器,让人不自觉就想小心翼翼供起来的,是第一个。叶雪笙心想:这是因为他是特派调查员,位高权重?她假想了一下,里面坐的是印将军,是黄政委,是奥巴马……果然还是因为脸。
叶雪笙犹豫要不要干脆和他换位,辛珀宵突然问:
“这是你第一次参与辅助调查?”
“对。”
等他继续发表见解,辛珀宵却只嗯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
叶雪笙:“……”
真是没头没尾,惜字如金。叶雪笙自己也不是多话的人,便没继续找他说话。而且她心里惦记着等下要去的案发现场,于是打开案件资料开始看。
之前在队里执行任务,休息时间宝贵,常常是回到任务车上才能见缝插针睡一会儿。现在公车晃晃悠悠,连日没好好休息+上蹿下跳逮耗子+大姨妈探访的效果就出来了。对叶雪笙而言,读英语资料本身就没读汉语那么容易,现在更觉得那些单词像鬼画符,昏昏念咒想把她超渡到阎王殿去。她甩甩头极力保持清醒,思绪却已经飘回小时候,一家四口在田间除草。
麦苗还小,不除草的话,抢不到营养。
父母不时弯腰、起身,那时的叶雪笙个子还没田埂上的野草高,就一直蹲着拔。日头太大,拔了很久,又饿又困。姐姐还在一边叫“白生偷懒呐!”
叶雪笙收拾好仅剩的一点力气和自己的嘴皮子,正想回骂,手边的麦子忽然像是被点了魔法,开始拔苗抽穗,她惊诧起身的瞬间,麦子竟都纷纷熟了,金灿灿一直绵延到落日的地方,风里都是麦香,吹在汗湿的衬衫上,凉爽极了。
叶雪笙听见有人对她说:
“睡吧,休息一会儿。”
这人的话似有神奇力量,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而她的意识却还在挣扎:
“不行,要赶紧把麦子收了。这太阳这云,明天要下雨,不把麦子打完,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麦子还没熟,明天也不会下雨。你仔细看。”
叶雪笙脑子早不转了,指哪儿打哪儿地一望——夕阳旁边的云被风抹掉,麦子也没那么黄了,正青葱葱随风摇摆。
叶雪笙:“……”
来不及调动泥糊的脑子动一动,那声音又说:
“睡吧。”
这次叶雪笙没再挣扎,直接向绿绿的麦子倒下去。最后一点意识是:奇怪,这麦怎么不扎人,就是有点硬。
公交司机开车久了,什么奇怪的事都见过。
今天坐最后一排角落的是一对亚裔男女,女生大概和自己正读大学的女儿年龄差不多,男人稍年长一些。女生带着亚裔特有的秀雅,男人有种超越种族的英俊,司机不禁多关注了他们一些。上车不久,那女生便睡着了。男人脱下长风衣盖在女生身上,然后抱臂看窗外。司机开的是环线,环了两圈多,大概一个多小时,男人才把风衣穿回去,然后伸手碰醒女生。
叶雪笙几乎是一下子惊醒过来,刚醒就想:我这是睡着了?这也太不警觉了。一面迅速和辛珀宵下车,一面在脑海里编排不合时机犯困,自己中刀队友中弹国境线被毁的恐怖场景,瞬间就把自己吓清醒了,心有余悸地想: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难道是来美国之后松懈了?一定不能有下次。
正反省着,一块白色方帕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叶雪笙抬头,看见特别调查员举着手里的方帕,对她说:
“擦擦。”
“什么?”
“口水。”
“……”
叶雪笙警察局反调戏小混混的脸皮,这时也顶不住了。灰溜溜抓过方帕匆匆往嘴边一擦,找了个差不多的方向扭头就走。还好方向感至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