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绪称不上愉快,苏清圆本能的保持沉默。
少年光洁窄秀的脊背好像变成了一张纸,在忐忑得等她落笔,写写画画,而那笔尖都是会烫伤的温度。
雪白的肌肤迅速因高温而变红,微醺的热气中,年轻的肌肉微微颤抖。
“你在怕我?”
林燎的声音隔着热气传来,也是云里雾里。
苏清圆垂了头说不怕,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有点沙哑的调调。
林燎轻轻一嗤。
那树精说得煞有介事,林燎还以为苏清圆又撞到了什么邪祟,但她人在半空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苏清圆长期在学校以及周围活动。学校,军营,政府机关,烈士陵园……再没有哪里比这些地方正气更足,邪祟只是邪又不是傻,干嘛要来找学生的麻烦。况且苏清圆脖子上还有自己的咒印,等闲邪物近不了身。
“林总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清圆呐呐的问。
他送上门去,她不拒绝。他要走,她也不挽留。
他自己被撕扯得难受,狠狠心想断了,林燎偏又找上他。苏清圆好似蹦极被吊在半空,大脑充血,不上不下。飞翔的痛快半点没尝到,惊吓倒是一波接一波。
“我对你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你自己容易想太多。”
燃烧的艾柱落下灰烬,白白的一点,轻轻抹去,便留下一点绿豆大的疤。这种轻微的烫伤不会有什么痛感,那点子皮肉轻轻收缩又舒展开,凭空多了些色气。
林燎从不撒谎,也从不敷衍别人。她的强大给了她说一是一的底气,所以嘴里说出什么,事实就是什么。
“关心,爱护,珍惜……还有曾经的陪伴,我一直都没变,是你在变。”
“林总,我是你的玩具吗?”
“你想跟我确认什么,或者,你想跟我争论什么。”
林燎把艾草丢进旁边的托盘,转身把窗户关上,整个房间里都漂浮着浓郁的艾草香。
“我很少有耐心跟人讲道理,你姑且算一个。”林燎训话的时候面上没有表情,但绝不显得冷酷,反而像影视剧常见的,绝对理性的上位者。
“苯基乙胺,一种神经兴奋剂,它会让人兴奋,激动,富有勇气。让人呼吸加快,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双眼发亮,甚至掌心出汗。人类把这种激素的分泌称为‘一见钟情’,而你在见我的第一面就在分泌这种激素。”
苏清圆顿时脸红,他就知道!他第一眼就被看穿了,此后一直被她牵着走。这样直白的说破也太羞耻了……苏清圆恨不得求她住口。
“但这种激素人类被轻微电击的时候也会分泌。所以,人是会被自己的身体欺骗的。”
林燎轻笑:“除此以外,血清素决定表白,肾上腺素决定追求,多巴胺给你快乐,内啡肽决定快乐能否持久,哦对了,还有端粒体,它决定什么时候把你送走。”
“这就是你选择当的人类。”林燎又换了副面孔,循循善诱的姿态像个擅长讲课的老师:“这副躯壳,这样的生理构造,激素分泌很多时候影响甚至掌控你的心理,情绪和思想。”
“换而言之,你的忧伤,焦虑,悲喜,甚至占有欲……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是个人罢了。”
苏清圆悚然一惊,他与林燎交往至今,虽然什么都做了,但话毕竟没落到明处,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林燎什么。
他以为林燎这样的人物,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过,对他那不拒绝不挽留的态度,已算是表明一切。现在却发现林燎竟然对自己的心思看得这么明白。
他妄图占有她,他怎么敢想的?!
看苏清圆还在发呆,林燎皱眉,耐心耗尽,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讲道理。
对喷火龙来讲,吐口气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甚至连脑子都很少用到。
“讲道理”这种繁琐的事情不适合他。
她出手按倒苏清圆,自己绕着床转了一圈,也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下。
苏清圆心里发寒:林燎倒不愧是当霸总的龙,自己的“分手”短信,她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甚至她的话术非常高明,他都要被说服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选择当了人。只要我不当人了,我们还能好好在一起。
真要命,他白天还在认真背诵马克思主义唯物史,晚上就被蛊惑放弃人生理想,回她怀里当珠子了。
不行,要离她远一些。
苏清圆从床上跳下来,看着林燎躺在那儿,习惯性拿被子给她盖——糟糕,身体自己就动了。
放下前又迟疑:“你睡觉需要盖被子吗?”
“当然不需要。”
苏清圆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更尴尬了。他自暴自弃的躺下,下一瞬林燎就把被子卷走,盖得非常严谨,而苏清圆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林总?”
“我在表演人类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