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整个徵宫完美地隐入黑暗中,唯有屋檐下悬挂着几只木雕灯笼,为夜归人照着路。
宫远徵和聆音坐在桌上用晚膳。
徵宫一向冷清,宫远徵母亲早逝,父亲也在十年前宫门与无锋大战中丧命,当时,宫远徵只有七岁。
那场灾难,她亲身经历,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那大片大片如噩梦一般鲜红的血。
这么多年,陪伴他的人,除了宫尚角,只有她。而且宫尚角常年在外奔忙,鲜少待在宫门。
她叹了口气,宫门这几个人,没几个童年过得幸福,各有各的苦,都是可怜人。
“吃饭呢,唉声叹气做什么?”
宫远徵夹了几颗虾仁到她的碗里,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她默默地吃完了。
宫远徵见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今日甚是乖觉,也不挑食了。”
聆音没说话,默默地往他碗里夹了些胡萝卜,笑看着他说:“你也别挑食,多吃蔬菜。”
来啊,互相伤害啊。
如愿看到他皱起眉头,她在心里偷笑。
谁知饭还未用完,外面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徵宫内外的装饰皆是幽暗的深色,但正堂却被宫远徵设计得颇有野趣,并不完全封闭,而是留出了一条玉砌栏杆。栏外盘踞着一棵粗壮的树,还有些不知名的草,唯独没有鲜妍的花,缺了几分颜色与生气。
不过到了夏天,能看到萤火虫翩翩飞舞,景色甚好。
只是夏日蚊虫多,幸好有宫远徵配制的驱蚊的草药香囊,聆音才不至被蚊子抬走。还有就是一旦下大雨,就雾气弥漫,雨点溅入屋内,太过潮湿。
膳桌离栏边极近,她的裙摆渐渐被雨点打湿,贴在小腿上粘腻腻的很不舒服,见她面色不快,宫远徵默默移动了位置,替她挡住了些。
宫远徵看了她的表情,好笑道:“这么多年,还没习惯?”
“习惯不了,太湿了。”
宫远徵喜欢在这里用膳、办公、思考,且这里不常有雨天,她也就迁就着他。
闻言,宫远徵忽然思考着是不是该设计个挡雨的帘子,来替代他的位置。
聆音又问他:“新娘选得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听宫远徵说那批新娘里竟藏着无锋的刺客,执刃不能拿宫门安危去赌,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下令将那些新娘全部杀死。
后来还是宫子羽不忍心,带新娘们从密道逃了出去,救下了她们。而后刺客郑南衣暴露了身份,已被宫门擒获。
聆音听闻此事都不由得对宫子羽的做法难以认同。
虽然现在很多江湖门派都因为害怕被无锋迫害,选择对无锋屈服,导致正邪势力混乱,但宫门又不是无锋,总还是顾忌身份脸面的。若是真的把新娘全部杀死,那宫门以后在江湖上就再无立足之地。
宫子羽,到底还是被父兄保护得太好,不识人心险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悟不透。单纯善良地过了头,为了陌生人的性命而不顾身边亲人的性命,那就是愚蠢了。
想到在暗道前宫子羽上演的那出闹剧,宫远徵冷笑一声,说:“郑南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无锋刺客,至于别的新娘,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倒是要感谢宫子羽当了回诱饵,引出了刺客。”
聆音挑了下眉,没发现不代表没有,“也就是说,你认为无锋不止派了一个刺客,而郑南衣很有可能是无锋为了掩护真正能对宫门造成危害的刺客,推出来的挡箭牌?”
宫远徵勾唇一笑:“聪明。”
“那你怀疑谁?”
“暂时没有头绪。不说这个了,你用完了吗?”
聆音放下碗筷,抬头望着他,疑惑道:“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宫远徵用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拿起放在角落的琉璃提灯,看着她,似在催促她动作快些:“去角宫。哥哥回来了,你还没去见过,你不想念他吗?”
算算日子,宫尚角这一趟出去得有两三月了,的确有些想念。
聆音扯了下铃铛,立马有侍女走进来收拾碗筷和桌面。
宫远徵提灯走在前面,聆音则跟在他身后,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向角宫。
宫尚角和宫远徵不愧是两兄弟,连居所风格都极其相似,但角宫比起徵宫要更加幽冷,处处透着威严,就和宫尚角这个人一样,能力超群,但疑心深重。
走进宫尚角的卧房,他正穿着轻便的黑色寝衣,外罩黑色披风,正襟危坐在案桌前看着什么东西。
“哥。”
听到弟弟欢快的声音,宫尚角放下了手里的信件,看到他们,情色柔和了许多。
“远徵,音音,来了。”
聆音浅笑安然,俯下身对他行礼:“角公子。”
“此处没有外人,不必见外。”宫尚角单手扶起她,仔细打量一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