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谈几句恐就露馅了。天色渐暗,她便转身向着后院离去。
入夜,院子里的灯点起来了,众人皆移步内院花园。院中是一座雅致的假山,假山前摆放着一扇巨大而华丽的缎绣孔雀屏风。
窦如嫣信步踱游在人群间,窦翌坐在主人椅上,皱眉对小厮说着什么。小厮听完便溜回后院,而窦翌气定神闲地端过盖碗茶,打量四周。
她担心父亲看到自己,匆忙躲闪到一个客人身后,手中的珠子却啪嗒掉在地上。
客人见脚边掉了一串珠子,顺势想蹲下身捡起。窦如嫣一时慌乱,忘了自己现下是个男儿,身着袍服却随着肢体记忆,行了女儿家的屈礼。
二人的手碰在一起,窦如嫣接过客人递上的珠子,又瞥见对方脚上那双泥靴。
“又是你!” 窦如嫣抬头脱口而出。
公子哥看着比他矮一头的窦如嫣,已然明了此人并不是男子。原本还尴尬于没多带一双靴子替换,现下看来对方怕是更紧张。
“幸会。” 公子哥也随着起身,“不必谢了。”
“谢还是要谢的。多谢兄台!” 窦如嫣努力撑着臂膀握拳作礼,只是公子哥看着她强作的男子气便不住笑起来。
“兄台今日喜上眉梢,那小弟便祝你心想事成了。” 窦如嫣嘴上一边嘟囔着,看看父亲的方向,却又向后挪了几步。
“方才在找人,现下又在躲人吗?” 公子哥继续盯着窦如嫣问道。
“小弟方才脚滑了,不过兄台足下艰辛,怕是也要当心跌滑。” 窦如嫣抖抖袖子,又将腰板挺直些。
公子哥见身旁之人如此装束,嘴上亦是不饶人,他心想还是莫要再问下去。
“多谢,兄台。” 他勾着笑转回头,不再惹姑娘尴尬。
窦如嫣见公子哥不再注意自己,反而试探望过去,廊上的黄纸灯笼将他的轮廓照亮,鼻梁高挺、下颌宽大而有型。她心想:不知这是谁家来的,身上一股大风味儿,不知道今日大家伙都是来竞婿的吗?
“献— 城北鸿胪寺少卿袁家三郎!”屏风旁的小厮高声喊道,另一位小厮端着一支箭,小跑递给了距离屏风八步之外的袁家三郎。
只见袁三郎端起长弓,弓满箭出,顷刻便射穿了屏风之上的孔雀羽片。
众人一阵叫好,窦翌坐在那里,微笑着点头。如嫣的母亲坐在一旁,不时用手绢掩着嘴唇咳嗽。自从回到长安她身体每况愈下,只能用汤水尽力吊着,坚持看到女儿出嫁的事尘埃落定。
“好!”公子哥拍着大手笑道。
“这就好了?” 窦如嫣斜眼看着公子哥,略带不屑问道。
“当然好,稳、准、狠。” 他转过脸,再次微笑着看窦如嫣。
四目交织,窦如嫣一时语迟。只见小哥浓密的剑眉之下还是那双深邃而神秘的眼睛。稳准狠三字,不知是在形容别人,还是在说他自己。小哥背后的廊灯晃着,烛光将他的壮实的身躯映得更加高大。
她的脸颊瞬间烫起来,低下头,不再看他。
晴夜欢声,灯火璨然,院子里的公子哥们一个接一个上前比试身手,窦如嫣却无心再看下去。
她的余光之处,尽是身旁那有力的手臂在挥动鼓掌。映着烛光的白锦窄袖,用金银线绣了祥云的图案,袖口是墨绯色的滚边…
窦如嫣低下头,又看见自己崭新的布靴跟旁边那只泥巴怪比起来,怎么那么娇小?她一时觉得有趣,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然跟随身旁这个陌生公子而跳动。
“献— 陇右唐国公李家四郎!” 小厮高声喊道。
窦如嫣还迷糊着,那双大大的泥靴子却突然脱离视线,因为身旁的公子哥跳出了人群,正大步走向庭院中央。
“他竟是唐国公家的?糟了!” 窦如嫣心想,“若是他偏没去射那孔雀眼睛如何是好?”
唐国公家的门第可谓闪耀,国公爷为前朝柱国,现今又手握重兵,若是能与唐国公家联姻,圣上再无可能觊觎窦如嫣了。更何况…李四郎又是如此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男儿,再合适不过了。
窦如嫣的眼神立马随着那个宽大的背影,她脚下的步子沿着回廊加速起来,穿过身边的看客,躲进了屏风后那座假山之中。
李四郎已然步至递箭小厮处,他利落地抄起悬在架子上的大弓,又接过那支箭,侧身站定。
屏风后,窦如嫣穿出假山,拿起照亮屏风用的蜡烛,而后抬眼望向前方:孔雀身上已被射穿无数箭孔。
她透过孔雀背上的洞孔望进去:李四郎已在八步之外端起了弓。
“这下你总该知道箭之所向了,否则你也确实配不上我。” 窦如嫣甜甜暗想。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屏风的雀身之后,李四郎迟疑了一下。窦翌支起了身,疑惑地观望着,周遭的宾客也在窃窃私语。
“是谁?偏偏正站在雀身之后,是真活腻了还